江老爷子长叹一口气,错就错在她是个女孩,但凡是个男孩,一定会成为江氏一族的荣耀。
他捂着胸口,每每想起这个孙女,他就无比心疼,不过却不是疼她小小年纪丧了命,而是疼江家好不容易出了这样一个心性坚毅,又聪慧过人的孩子,就这般走了。
他内心惋惜,可事已铸成,就算再心疼,那孩子也回不来。
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三人,他摆了摆手,无奈道:“都起来吧!”
得了江老爷子的话,江砚才扶着桌子站了起来,然后又去扶慕容音,他这把年纪,老胳膊老腿的,还被父亲这般教训,传出去,他脸都要丢尽了。
慕容音此时想的倒与他不同,因为她有比脸面丢尽更在意的事,只见她看向江老爷子,面露焦急,“爸,那知知的婚事……沈家那边,不会真的悔婚吧?”
江老爷子“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了一边,“现在知道着急了?早些时候干什么去了?”
“爸,我们当时也没想起来这婚约只是您和沈老爷子口头约定的,这些年来,鹿城上流圈子谁人不知江沈两家的婚约,久而久之,我们自然也就忘了这茬。”
听慕容音提及沈家可能悔婚的话,江砚也着急起来。
他可不想因为他们的夫妻的冒失,毁了女儿的姻缘,忙看向江老爷子,“爸,应该不能吧?再怎么说,沈家在鹿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两家的婚约又传的沸沸扬扬,若是沈家贸然悔婚,于他们的名声也不利呀?”
江老爷子晲了他一眼,“什么叫贸然悔婚?但凡你们今日登门这件事传出去,沈家再添油加醋,何愁这婚悔不了?”
“再者,什么名声不名声的,但凡沈家有意悔婚,就凭沈霁尘那只老狐狸,必然做的滴水不漏,定不会给别人留半分话柄!”
听到这话,江砚急了,“爸,那可如何是好?”
见江老爷子不说话,江砚又道:“爸,这件事您可不能不管,知知毕竟是您的亲孙女,您总能看着她就这样被人欺负吧?”
江老爷子瞪了一眼江砚,目光落到江知意身上,只淡淡扫了一眼,便收了回来。
“行了!这件事我自有决断,你们别杵在这了,看着心烦!”
见老爷子生气了,江砚也不敢再说话,扯了扯慕容音的衣袖,眼神对视后,三人出了客厅,独留下江老爷子一人。
江珩之傍晚回来的时候,就见江老爷子倚在沙上小憩,他一手杵着下巴,眉头皱得紧紧地,像是有烦心事。
他拉过一旁的佣人,小声询问:“爷爷这是怎么了?”
佣人看了一眼江老爷子的方向,压低了声音道:“先生夫人今天去沈家了,老爷子知道后了好大一通火。”
江珩之懂了,只见他挥了挥手,佣人微微俯身,端着托盘进了厨房。
难怪从他一进门就察觉到这屋内的气氛不对,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那对父母还真是……不是已经告诫过他们不要去沈家的吗?
怎么这么不听劝?
他走近沙,拿起一旁的毯子,小心盖在江老爷子身上。
“你回来了?”江老爷子并未睁眼,江珩之给他盖毯子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才道:“回来了,可是我吵醒您了?”
江老爷子睁开眼睛,“没有,我就是闭着眼睛想事情,没睡着。”
他说着,又指了指一侧的沙,“你坐,我正好有些事,想听听你的意见。”
江珩之闻言坐了下来,不等江老爷子开口,他就道:“可是因为江沈两家的婚事?”
江老爷子抬眼看他,“你都知道了?”
“嗯,之前爸妈要去沈家,我同他们说过,让他们不要去的,可没想到他们最后还是去了,都怪我,这件事应该早些同您讲的。”他语气平缓,听不出丝毫情绪。
只见江老爷子摆了摆手,“不关你事,是他们看问题的目光太短浅了。”
他说着,撑着沙坐了起来,江珩之忙伸手去扶他,还顺手拿了个靠垫,垫在了他身后,然后才又坐回去。
江老爷子道:“你觉得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理?”
江珩之并没有急着回复,而是隔了差不多半分钟左右,才开口道:“不如,解除和沈家的婚约。”
他语气不急不缓,平静的好像在说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江老爷子却是急声道:“不可!”
他看着江珩之,半晌后才语重心长的开口:“我知道你一直觉得这桩婚事是知知顶替了……”
那两个字卡在他的喉咙里,他想要说出来,可却怎么都张不了口,最后只得叹了口气,“可人已经了走了,纵使这桩婚事属于她又如何,她也无法履行了,不是吗?”
“难道就要因为她无法履行这桩婚约,我们就要解除吗?”
他看着江珩之,眼里尽是算计,“阿珩,以沈家如今的权势,若是两家结了姻亲,往后对江家,对你,都是有利的,我这都是在为你谋划。”
江珩之垂眸不语,他宁可不要这样的谋划。
这么多年来,老爷子为了江家繁荣,当真是什么事都做了,他又何尝不清楚,自己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若他不是男孩,当年老爷子恐怕看都不会看一眼,就任由那群匪徒将他扔入海中,像对待小风那样,对他弃之不顾。
从前他打着救他的名号,让自己的孙女成了别人手里的羔羊,如今又说是为了他的前程,要将孙女嫁入高门。
可到头来,他救的,不过是江家的根,为的也不过是江家的繁荣,从不是他江珩之。
他内心冷笑,堂堂一个江家,老爷子苦于算计,身边人皆可为棋子,父母不着调,贪慕权贵,又胆小怕事,亲妹妹恃宠而骄,蛮恨任性,唯有一人,是这江家最具温暖的人。
从前她在时,纵使周围一切再没有温度,可心中总有一丝慰藉,如今她不在,这丝慰藉,也荡然无存。
这江家,冷得就像冰窟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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