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与小太监从外处抬了一三足栾金琅珐大火盆进屋,直道,“今年的雪可够大的,这外头都是四五尺深的雪,若是过几日不转晴,怕是除夕宴都会不成。”
茱萸瞧了眼窗外天色,“这天意最是难测,咱们且在屋里头等消息便是了。”
茱萸放下手头的绣活,瞧眼前小太监有些面生,便问道,“这位小公公,可是在哪里当差?”
“回主子,他本是在太妃殿里做事的,如今太妃不在了,便划到我们院里打个下手。”鸳鸯回道。
小太监利索行了礼,“奴才阿德见过主子。奴才身份卑微,也够不着这屋里头,主子瞧着眼生也是常事。”
一语未了,彩莲已是顶着风雪回来复命,才到院口,抖落了一身的雪来,两手哈着气,“这天儿也腻冷了些,可上取暖的物件了?仔细着主子冻。”
鸳鸯道,“哪里还要你来催促,这不,火盆早就抬上来了。”
茱萸赏了阿德一吊钱,便示意他退下,复又问彩莲道,“可亲手交给顺天府尹了?”
“主子放心,奴婢是亲自见了朱大人,交到其手上才敢回来复命。”彩莲回道。
茱萸继续做着手中的针线,边说道,“我倒是怕顺天府尹,看在我的面上,倒给那混账东西往轻了判。现下这还没有升位份呢,最怕落了人口实,纵使这顺天府朱大人有这个心,咱们也不可叫他做了这个主。对外,太师、中书舍人那,也算给个交代。对内,皇上那儿也不至叫他为难,这会朝中正与太师暗地里较劲的厉害,可不能被这混账搅了局。”
彩莲连连点头称是。
鸳鸯又道,“今儿个一早,在御膳房给您拿点心,可巧,偏就遇上了容婕妤手下的侍婢。奴婢听她在与御膳房的嬷嬷抱怨,说是容婕妤新添了许多花钱的事儿,说是太师府来的补给也不够她用的。这几日婕妤又因着皇上去的少,心生了气闷,可不得也没几个好脸色。”
听到此处,茱萸心下想着,这孙瑶环多半是拿银两在宫中做人情了。今年内务府也是吃紧,这各宫也是眼巴巴的等着恩赏,此时若是笼络人心,自是最好不过。
“她往日在太师府,大手大脚惯了,要她过苦日子,自然是心不甘、情不愿,倒也算是人之常情罢。”茱萸纤手一婉转,线头打了一个尾结。绢白锻布上,隐隐现着一束梅花的轮廓。
“主子可不知,奴婢听说这容婕妤,这几日出手可大方。这上上下下,宫里百余号人,都没少得她的好处呢。”彩莲边说,边嘟囔着。
茱萸笑笑,“倒是苦了你与鸳鸯了,跟着我,楞是丁点好处也未捞着。”
彩莲听了忙道,“主子哪里的话,奴婢只要能跟着主子,那便日日都是好日子。”
鸳鸯亦道,“这与主子一起的情分,是几辈子修来的呢。”
茱萸将手中锻布反手一扯紧,却见是一素雅荷包,上面只一束寒梅。有道是,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
彩莲接过手中把玩,喜道,“主子今日怎么想起做这荷包来了。”
“往日,咱们在宫外时,每逢年节,可不得都要做个荷包,挂于忠棣府南墙梅树上许愿么。今年是不大可能回忠棣府省亲了,那咱们便在宫里寻一处梅枝挂去。”茱萸想着笑道。
西院潇苒斋偏西有小间屋,乃是张贵人所在。柳绿熏的满面皆是煤灰,灰头土脸地端着炭盆入了内。
张黎儿瞧了便问,“莫不是歆才人送的轻烟碳使完了?”
“主子,歆才人那给的,也只够用个一两日,这天寒地冻的,不经用呀。”柳绿边说边重重呛了几声。
张黎儿苦笑道,“这是黄柏木作磬槌子——外头体面里头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