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令宜转过身,两个人窝在被子里,肌肤相贴,彼此的呼吸都几乎能喷到对方的脸上,但如此暧昧的距离,却只有恶狠狠的大眼瞪小眼。
崔令宜伸出完好的右手,去挠卫云章的胳肢窝。
卫云章侧过肩膀避开,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崔令宜眯了眯眼,将胳膊反扭半圈,反钳住他的手腕,趁机伸腿踢了他一脚。卫云章也不管什么风度不风度的了,一口咬在了她的手臂上。
两个人就这么在被窝里打了起来。
隔壁刚上床不久的李博士于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什么动静?有老鼠?
他下了床,点了灯在屋里转了一圈,没见到老鼠的踪迹,但声音仍在,他听了一会儿,才发现是隔壁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嘎吱声。
难道是隔壁在闹老鼠?
他披了衣裳,打开门,打算去问问隔壁要不要帮忙,结果走到门口,声音更清楚了,他才猛地惊觉,这不是什么闹老鼠的声音,这分明是床板晃动的声音!
里面还传来断断续续的一些对话。
卫编修的声音:“给我……你这人真讨厌……”
卫夫人的声音:“你再动一下试试……”
李博士吓得落荒而逃。
现在的年轻人是怎么回事?如此豪放吗?难道不知道这里隔音不好,竟一个晚上也忍不住?叫他一张老脸往哪搁?
不过话说回来,没想到卫编修私底下竟是这样的人!还会撒娇呢!卫夫人真是不可貌相,颇有御夫手段啊!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李博士一个哆嗦,立刻往自己燥红的老脸上拍了拍,将那些不雅之思通通驱逐出脑海。
他颤颤巍巍地回到床上,用被子将耳朵一蒙,当作无事发生地睡了过去。
而隔壁的动静也在此刻停了下来。
黑暗中,崔令宜伏在卫云章身上,未受伤的右手按住他的一只手,将其锁在头顶,而一条腿则抵住他的膝盖,将他牢牢压制在身下,不许他乱踹人。
而卫云章,用还能活动的那只胳膊,死死地勾住崔令宜的脖颈,迫使她把头埋在了他的肩膀和褥子之间。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崔令宜的声音闷闷地从褥子里传来,喷出的热气顺着他的肩膀钻进他的耳朵里。
“……听到了。”卫云章眉头抽搐了一下。
崔令宜:“是不是李博士?我们吵到他了吧?”
“大概吧。”
“那你还不快给我松手!”她用气声下令,抬起头来瞪着他。
卫云章倒是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还能瞪这么圆的。
他轻哼一声,松开了手。
崔令宜也松开了他,两个人各自滚到一边,盖着同一床被子,躺在床上,平复着呼吸。
片刻后,崔令宜嘟囔了一句:“我睡了,你爱睡不睡。”然后就翻了个身,背对着卫云章闭上了眼。
卫云章见她没再故意抢被子,便也深吸一口气,背过身去,不再和她纠缠。
第二日讲学,崔令宜总感觉李博士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她摸了摸脑袋,心想难道是昨夜真的吵到他了?可是后半夜他明明打呼噜了,应该睡得挺香啊。反倒是因为他的呼噜,她和卫云章昨夜都没睡好,她今日打着呵欠起床讲学,卫云章还在屋里补觉。
而听说“卫夫人”还在屋里休息后,李博士看她的眼神更奇怪了。
不过崔令宜没空多管,她把昨夜卫云章已经批完的那些稿子发下去,学生们都很高兴。范柏的稿子也在其中,下午下课结束之后,他还特意又来找了崔令宜一趟,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两天讲学结束,崔令宜和卫云章乘车回府。
回到府上,崔令宜果然被卫夫人劈头盖脸训斥了一番,无非就是他怎么不说一声就带四娘出去,四娘伤还没痊愈之类的话。转头又拉着卫云章的手劝卫云章,不是不让他出去,而是他完全没必要现在就出去,上次的刺客还没查清楚,出去难免有危险。
崔令宜老老实实认了错,卫云章也保证这次只是一时兴起,自己以后一定安心养伤,再也不乱跑了。
等把两个孩子打发走,卫夫人坐在椅子里,揉着眉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卫相从里间走出来,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
卫夫人握住他的手,惆怅不已:“怎么办,孩子们真的有事在瞒着我们。”
窗户没有关紧,寒风吹过,缝隙间发出低低的鸣咽声。
卫相望着外面透出来的灯笼昏光,低声道:“这些年,我一直在想,管得太多,于孩子们而言,究竟是不是好事。若是不管,一旦他们行差踏错,牵连的便是一家满门。可若是管得太多,他们自己也会不舒服,尤其是三郎这孩子,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阳奉阴违之事,他最擅长。”
卫夫人叹了口气:“怎么还带上四娘了呢?四娘看着乖乖巧巧的,怎么跟他一起胡来?”
“或许是我们一开始就想得简单了。”卫相道,“既然她从小是一个人在江南长大,无父母依靠的情况下,再如何,也应该是个有主见的。单从那晚刺客将她劫走,三郎中毒,她还能一个人避开巡逻士兵,带伤回来报信便可看出,她的心性其实远超一般女子。”
卫夫人微微一怔。
卫相沉声:“且再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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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令宜继续按部就班地去翰林院上值,一切都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