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愣是什麽声音都没听见,才稍稍擡头,面前只有季司正一人,公主……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走了。
“奉仪”,小宫女嗫嚅着,她是当真不知如何了,公主这头态度不明,玉华宫的人她得罪不起。
“玉华宫的人无需理便是了,见不到公主,她们自己会离开。”季司正倒是不曾苛责这个小宫女,她清楚,便是于她而言,孙蓠的心思也是难猜的很。
梨月睁大眼睛,似乎不太明白为何会这般,季司正只是对她摇摇头。
宫中许多事情都没有道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偏殿中,程诃正坐的安稳,太极殿的内侍随在一旁,自然要好好招待。
这一回,也是程诃头一次来这玉枝殿,不远处成块的冰只让人觉得殿中格外清凉,边上案几摆着的点心都是尚食宫中刚刚做好送来的,甚至还有甚少见的冰碗。
天气暑热,他那处能拿出来的不过是几片消暑的西瓜与即将融成水的碎冰。
而这处,齐全至此,难免讽刺。
大概等了近半柱香的时间,孙蓠才款款而来,脸上很是素净,便是青丝也不过是用绸带稍稍束着尾端。
看着倒是当真像方才起身的人。
程诃刚起身,孙蓠便迎了上来,接过身后季奉仪递来的帕子,温声道,“十皇弟若是有事,大可差人来说一声便是,这般暑热的天气,怎的还亲自过来了。”
一边说着,孙蓠还想上手给小暴君擦汗。
程诃正打算避开这人的手,余光却不经意暼见孙蓠腰间的玉佩,层层叠叠的温柔色中,一抹月色格外刺眼。
待到女子伸手时,程诃终究是留在了原地不曾挪开,一张小脸任由女子手上浸染过花香的帕子随意蹂躏着,不辨喜怒。
与小暴君的反应不同,孙蓠唇角含着笑意,若是旁人看了只觉着小公主温柔,程诃只觉着这女人没安好心。
停手后,少女端详了番,觉着自己把小暴君的脸蛋擦干净了,才落手将帕子给了季奉仪。
程诃显然已经黑了脸。
小公主笑吟吟的擡了手,殿内的宫人便全数退了下去,太极殿跟来的那位内侍,悄悄的瞧了眼程诃的反应,并无不妥,也跟着下去了。
待到碰撞的珠帘声停下,殿中陷入一片静谧时,小暴君立马离孙蓠远了些,还不忘问正事。
“你昨日说找到了我的玉佩便还我,东西呢?”毕竟小暴君只有八岁,某些细节还是掩饰不住,比如目光不时的飘过孙蓠的腰襟之间。
孙蓠毫不避讳的用指尖抚过腰间的佩玉,“这块玉佩我也甚是喜欢,况且我已将穗子还给了皇弟,想来皇弟不会因此多做纠结。”
程诃自然不可能被孙蓠牵着鼻子走,话语中已是裹着几分寒意,“若是皇姐不还给我,我必定会纠缠到底的。”
闻言,少女温软的目光注视着程诃,似乎在打量着什麽,像极了待价而沽。不知她想到了什麽,突然樱唇微抿,笑的娇俏,玉指间的玉佩也捏紧了几分。
“皇弟倒也不必这般紧张,若是当真吓着了我,这一个不小心,将玉弄碎了,可就不好了!”孙蓠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程诃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他知道,孙蓠在威胁他,用母妃留下来的玉佩威胁他。小拳头不由得攥紧,怒气喷薄而出。
即便如此,孙蓠却不曾将他的怒气放在眼里,慢条斯理道,“其实说起来,这玉在皇弟那儿,倒是不如放在姐姐我这儿。”若是小暴君足够理智,其中的道理就算孙蓠不说……他也清楚。
他现下是被皇帝护在了眼皮子底下,可是世上的事情说不清,风水轮流转,谁知晓哪一天又无人问津了呢?
果然,小暴君稍稍变了脸色,至少在昨日,他的玉佩是在眼前被人随意践踏的……而他护不住半分。
甚至,如若昨日孙蓠不曾路过那出,这块玉佩……或许他不一定能找到,更别提昨日留于太极殿之事。
见面前的小鬼脸色微变,孙蓠便能猜到,他已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所以,”孙蓠特地顿了顿,琉璃般的眸子淡然看着小暴君,似是能包容一切,“你现在可是还想将玉佩拿回去?”
这个问题,程诃并未立即回答,面前的人是孙蓠。过去她待他,也如那些人一般轻视嘲讽,偏偏如今,突然转了性……
还有便是,他不愿意向眼前的少女低头。若是应了她,就好似被她庇佑一般。
可是,现今的确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在了。
许久,孙蓠差点以为小暴君大概不会这麽容易松口,想着要不要再说些什麽忽悠他的时候,程诃居然同意了,只是多少有些妥协与不甘心在其中。
“玉佩虽是放在你这,可若是有什麽差池,便是父皇再宠你,我一样不会放过你。”
八岁的小娃娃说的很认真,黑亮的双眸中,闪烁着一丝异样的光芒。
孙蓠丝毫不怀疑小暴君的警告,若是自己当真骗了他或是没护好手中的玉佩,待他上位后,第一个惨死的便是自己了。
可若是她将此物护好了,便是往后的护身符,小暴君不仅不能拿她如何,或许还得惦念着这个人情而不得不护着她。
孙蓠唇角弯弯,轻放下挂在腰间的玉佩,“这是自然,”她承诺道,“只要在我手中一日,我必定护好,你大可放心!”可是不在她手中,那便两说了。
当日正午,孙蓠为表自己诚意,特地把小暴君留在了自己的玉枝殿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