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说到花魁,夏牧眼睛一亮,可不等她说话,元望一句话冷冷的抛过来:“你别想了,你浑身上下哪点像花魁?”
“……你到底想不想上船?”夏牧又好气又好笑,也不和他掰扯像不像的事,直截了当的问他道:“这里可是燕国,你那主人大大咧咧的性子,你放心?”
“我不信姓冯的敢使诈,作陪的高勤大人不仅是我大魏的侍郎,还是辽西高家的人,姓冯的若是……”
不等他说完,夏牧打断了他的话头:“你们会水么?”
元望一怔,她看一眼他的神情,慢条斯理的说道:“这船上四面环水,万一有个什么变故,那可真是跑都没地方跑去哦……”
元望一跺脚,瞪了她一眼,回头就望着那些胡骑走去。
“跟我来!我可警告你,就算上了船你可别动什么歪念头!”
“你觉得我傻么?我都说了这船上四面环水,我就算要动手也不会挑这么个死地。”夏牧笑着说了句,可她眼中却丝毫没有笑意。
她确实是奔着杀冯朗去的。元望只把她当作一个女子,就算会武艺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胡人女子也多有会骑射的,可他不知道,对于后世的人来说游泳和开车一样是个基本技能,会武的才真叫稀罕。
夏牧站在道中,看着元望和那些骑兵叙话。她原本那身月白长袍被血弄脏了,现在换的这身是夏无忧就近从成衣铺子买来的,质量也是上上之选。
同样是一件交领右衽的男装长袍,只是通体呈黛黑色,袖口和腰间的帛带都绣着白边,她因为懒得束冠就随意用红头绳扎着个高马尾,也不掩饰女子之身了,夕阳洒在她眉目明晰的脸上,就如金刀剪下的一段晚霞,勾画出凛然之姿。
元望回身向她一指,和他说话的胡人望将过来,她尽力做出个很灿烂的笑容,拿着飞花在手上耍了几圈,那人哈哈一笑,挥手示意身后的胡骑放行。
穿过胡骑阵列时,她能感受得到注视在她身上的目光,那是肆无忌惮的,是不怀好意的,仿佛要把她剥光了似的目光,在她身躯之上来回梭巡。
这乱世之中,女子不过都是玩物,或任人欺凌,或被当作货品,甚或充作军粮,命运之悲惨,史书上字字皆为血泪。
她紧握着飞花,在如狼一般的胡骑环伺中,一路前行。
##
乌篷船看着不大,然而船舱坐上十几二十个人绰绰有余,可元望不善与人攀谈,夏牧更是个清冷性子,于是俩人便在船尾找个处干净的地方坐下。
船夫解了缆绳,竹篙在栈桥的石墩子上一点,乌篷船缓缓离了栈桥码头,摆正船后,便顺流飘然而下。夏牧把飞花抱在怀中、望着岸边晚景呆。
在船上行刺委实属于是自蹈绝境,却也是个绝佳的机会,如今她在暗敌在明,只有在这绝地中她才有机会对冯府这样的庞然大物完成致命一击。
可如何行刺,行刺后又如何脱身,她眼下是没有一丁点儿想法的,还得去到船上做完侦查才能完成她的刺杀大计。那这干冒奇险的一切值得吗?还是再忍一忍以待时机?
水声潺潺,落日清风,她脑海中却浮现起晚晴逝去的那一幕。
……夏姐姐……来日我俩必有回报……
……王法?我就是王法……
……夏姐姐千万当心……
“……姐姐?”
夏牧回过神,眼前站着个巧笑倩兮的盛装女子,正是先前在道中见着的那个花魁。
“这白狼河上的夕阳确实美不胜收,也难怪姐姐看得出神呢。”女子很是自然的掩嘴而笑,丝毫没有做作之态。近看才知她确实当得起花魁二字,面若皎月,肤如凝脂,简直能秒杀了后世一众靠修图修出来的盛世美颜,一双剪水眸中烟波横转、清澈见人,真真应了那句诗词:水是烟波凝,山是眉峰聚。
“姐姐是哪个楼中的?倒有些面生。”女子自来熟的靠着夏牧坐下,毫不芥蒂船板会弄脏裙装。
一旁元望抢过话头:“我们是从雍州来的,才来昌黎不久。”
女子哦了声,坐着对二人微微躬身一礼,动作说不出的优雅怡人。
“我是岫云楼的青衿,”说到衿字时,她手指触上自己胸前的交领,对夏牧笑道:“不知姐姐名讳?”
元望一脸茫然,他一个胡人自然不知道青衿这一指意味着什么,还以为她是无意识的,夏牧却迅反应过来,对方这一指是在表述衿字是哪个衿,于是很自然的接口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真是个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