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陛下。”
梁帝摆驾桐寂宫,刚进大门,桐寂宫内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顺嫔如何了?”梁帝问道。
宫里伺候顺嫔的贴身大宫女连忙回答:“回陛下,娘娘刚吃完药,现如今已经睡下了。”
“嗯,朕进去看看她。”
大宫女忙不迭的起身,为梁帝引路。
大启第三位陛下——梁安帝梁长英,十几岁时被皇后娘娘收养,也就是当今的太后娘娘,梁帝从小与月柠公主一同长大,两人关系甚好。
当年月柠公主大婚,陛下竟亲临侯府为之庆贺,更是送了数不尽的奇珍异宝作为新婚贺礼,只是世事无常,后来月柠公主逝世,梁帝特意为她写下一篇悼词,下令天下百姓为之传颂……
此举就连为国征战而死的老侯爷沈凌云都没有,但沈凌云毕竟是为国战死,后来被追封为镇国公,不过月柠公主和沈凌云是夫妻,陛下给的荣耀无论冠在谁头上都是一样的,毕竟人家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嘛!
世人都道陛下与月柠公主姐弟情深。
梁帝坐在床边看着床上之人的睡颜,抬手自上而下地抚摸起她的脸颊,眉眼、鼻子、嘴巴,在心里感慨:真像啊!
屋里没有其他人,只有蜡烛燃烧的烛火偶尔晃动几下。
如果此时有另一个人在场的话,就会现梁帝的不寻常,他虽坐在床边温柔的抚摸着睡在床上之人的脸颊,就像抚摸爱人的脸颊一样,但是他的眼神非常古怪,非常……复杂。
那里面包含了太多情绪,有怨恨、不甘,也有眷恋、爱慕……他似乎想通过眼前这张脸去看到另一个人!是的,他的眼神就是想试图从中找到另一个人的影子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那个女子终于迷迷糊糊醒了,睁开眼就看到梁帝坐在床边一脸笑意的盯着她看,她的瞳孔剧烈紧缩,就像是被人在冬天泼了一盆冷水一样,瞬间清醒了过来,头皮麻的同时,后背的冷汗也都冒出来了。
“陛下!”她支起上半身挣扎着就要起来。
梁帝阻止了她起身:“别起来了,好好歇息。”顿了顿,又道:“你刚小产不久,应当好生调理才是,你还年轻,孩子还会有的。”
说着便用拇指来回摩擦着她的脸,那女子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微微颤抖着,好像摩擦她脸的不是手,而是一条冰凉的毒蛇一样。
女子脸色煞白,轻启朱唇,音有些不稳:“是。”
梁帝对她的恐惧恍若不见,脸上的笑意依旧,就连语气都不曾改变:“忆情啊,你来宫中已经一年多了吧!”
女子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思,但还是乖顺的点了点头。
梁帝看了她一眼,站起身,走到不远处的桌子旁坐下,他逆着光,女子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他把玩着桌子上的一只茶盏,缓缓开口道:“你既已来到宫中这么些时日了,想必这宫里的规矩你也熟悉一二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心里一定要有数才行啊!朕虽然宠你,可你要是坏了规矩,或者是胡言乱语说了什么不该说话,朕也保不了你,你明白吗?”
话音刚落,“嘭”的一声响,梁帝把茶盏放在了桌子上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屋子内格外清晰,尽管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动作,但是却吓得那个叫忆情的女子浑身一颤。
“明,明白了。”
这就是帝王身上自带的王霸之气吗?明明是在轻声细语的跟你在说话,可是那股威压却仿佛能越过空气,穿透皮肤,挤压骨髓一样,让人喘不过气来……
梁帝如今已经过了不惑之年,眼角依稀能看到些许皱纹,可他并不显老,就连头上的白都屈指可数,他经年不苟言笑,严肃的时候散出独属于帝王的不怒自威之气,所以很少有人能毫无压力的亲近他,包括他的几个孩子。
可他现在居然笑眯眯的对着后宫里的一个嫔妃柔声细语的讲话,恐怕让任何一个人看见了都会觉得他们的陛下一定十分宠爱这个女人!
只有这个叫忆情的女人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也只有她才最清楚真正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因为那是一个秘密,一个不能言说的秘密……
梁帝眯起眼睛,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揉了揉她披散下来的长。
顺嫔紧张的抬起头,浑身微微颤栗着:“陛下!”
谁知,梁帝接下来的话更让她毛骨悚然。
他微微弯腰,对着她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又替她掖了掖被子,用手慢慢的拂过她秀丽的面庞,勾起唇角轻声说:“别紧张,也别害怕,朕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自然会好好待你,只要你老老实实地待在朕的身边就好。”
他笑了一下,说话时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以更小的声音说:“赶快养好了身子,朕还希望你能给朕再生一个皇子。记住了,你生是朕的人,死了也只能是朕的鬼!”
说完之后,梁帝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转身离去了。
“起驾,回宫。”外面大太监的声音久久回荡在这静谧的桐寂宫中。
顺嫔躺在床上咬紧嘴唇唯恐自己的哽咽声从喉咙里溢出,十指紧紧抓着被子,连指甲都泛白了她都毫不在意,她紧闭双眼,泪水无声的从眼角滑落,没入鬓之中。
在外人看来或许陛下十分宠爱她,可她自己心里清楚,她所得的一切不过是因为自己的这张脸罢了……
终于,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蒙着被子大哭起来,好像要把自己所受的委屈全泄出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