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很舒服,自然而然回应着他,一双手交握在他后背上。
兰烽将她包在怀中,下巴轻轻搁在她肩上,轻声道:“我不会死的。”
说完他又道:“刚才……抱歉。”
福嘉放在他后背上的手轻拍:“好啦,我原谅你。你也把我想得太娇气了,我和田娘子一起来的,同行的男女伶人都是身手极佳的武生,一般人根本不是对手。骑马几天也不是大事,我能吃苦的。”
相比前世行宫刚住下,曹皇后恶意折磨她的几个月,这些至多算忙碌。
两人挨得太近,兰烽感觉到身体的变化,在被福嘉发现之前,他松开她:“庆州城门关了,再开城门动静太大。你今晚在这里委屈一夜,明天我送你进内城,太子他们都在那里,安全一些。”
福嘉没再拒绝,她一进来就看上了兰烽行军床后面的大木桶,干净又深,泡个澡一定舒服。
她把桶踢出来,不同他客气:“那你去烧水,我想洗澡。”
兰烽看着大木桶犹豫了。这是他洗澡用的,刷得是很干净,出太阳还晒一晒,但是毕竟用过。而且想象一下福嘉脱了衣裳,泡坐在里面,怎样都不合适。
福嘉不以为意,按照先前的计划催促道:“小气?洗完会还给你的。”
兰烽眸中神色晦暗:“不是。这里随时有人过来,你一个小娘子……”
福嘉托着下巴看他:“你在门口守着么。”
兰烽还是去烧热水了,他把水兑好,试了水温,却看见福嘉用被子和竹竿支起一座“屏风”。
“你待会儿就在这个外面,我在里面洗,你不要偷看。”福嘉理所当然。
兰烽拒绝道:“这不行。”屏风四处漏风,根本挡不住什么,他怕在她面前失态。
福嘉撩起裙裾,让热水没过小腿,也不同意:“你在营帐外面蹲着,太明显了,别人一定会来问你,兰四厢,你在做什么?到时候你如何回答?”
兰烽跨至帐门边的步子停住,福嘉确实说得有道理,但是漏洞也多。他默念着她来送刀的好处,决定不用她计较,顺着她,横竖自己忍忍。
他一言不发地掰开行军凳,背对着她要坐下来,只听见哗啦一声,福嘉隔着“屏风”,已经脱好衣服坐进水中了。
他稳稳坐下,尽量压低越发粗重的呼吸。可偏偏烛火点在福嘉那头,曼妙的影子映在他眼皮底下,一对纤细的胳膊时而掬水,时而躺进水中吐泡泡。
人影的方向移动,是福嘉挪了挪,侧对着他了。他垂下头,后知后觉方才凝视她的影子,也是一种亵渎。
氤氲的水汽混合着皂角香气,这木盆大小适中,深度合宜,福嘉舒服的快要睡着,她慢腾腾把划破皮的那只脚搁在木桶边沿,免得泡了水感染,心里盘算着把这玩意从兰烽那里讨要来,带回西京是不是有点过分。
小腿的剪影落在他眼前,兰烽局促不安,披着外袍的后背出了一层薄汗,他实在是忍不了了,还是霍然起身,去外面守着了。
福嘉洗得很快,没一会儿便喊他进来。见福嘉神清气爽地坐在床上,他便垂眸端着盆出去,在帐外找片洼地,用凉水冲了身子,再就手把外袍洗了。
等他再回来,福嘉窝在小床上,居然已经睡着,呼吸声浅浅的。
兰烽站在床边看她,几乎站到腿发麻。
她应当是真的累坏了,囫囵趴在被子和枕头上面,一只手还遮在腮边。他从没见过她如此简陋的打扮,她向来雍容华贵,这样穿着,好像在受什么轻慢。
清晨将士们很早便起来,外面操练声雷动。兰烽忙完了回来,从伙房粗糙的早点里,挑了几个卖相好看的馍馍,又盛了一碗粥,盖了白布,打算端回去给福嘉吃。
几个西京来的男伶,在一片空地上耍花剑,不少将士操练完了,围在一处看热闹,人群中不断发出叫好声。另有几个读过书的,则聚在一起拨着牛角胡琴,弹唱着新词。
兰烽留意一听,正是昨日那首庆州城里传出来的词。
昨天他进城去,城内军民也都在传唱,王知州得意道:“这是我们探花郎暄鹤做所啊。”
太子“哦”地坏笑一声,看着兰烽:“词儿写的是没话说,大才子啊。”
曹暄鹤推辞道:“战事在即,一时有感,希望给将士们一点慰藉。”
太子看了一眼兰烽,低声道:“没事,不要紧张,曹暄鹤是有点儿小才华。不过我觉得嘛,做人驸马,最重要的还是人品!驸马无才便是德。”
太子这番话全然没有安慰到他,兰烽脸色冷得像冰,只觉得被扎到了。
兰烽自知对福嘉爱意渐深,可面对她青梅竹马的恋人,又实在无计可施。
他走近营帐,却见外面围着随侍,通直郎笑道:“兰四厢,殿下吃早茶,听小曲儿呢。”
兰烽站在外面,觉得捧着馍馍的自己有些好笑。
福嘉金枝玉叶,怎么会吃这些东西。
他几口喝掉粥,把馍馍用布包好,揣进衣兜,里面乐声却停了,田娘子出来道:“兰驸马,殿下问你怎么在门口不进去?”
兰烽同田娘子一道进去,却看见福嘉坐在床沿,手里捧着同他一样的粗瓷碗,碗里白粥喝了一半。另有个小碟子,上面搁着两块馍馍,显然还没动筷子。
兰烽看了一眼田娘子,显然这女官眼头活,给公主献殷勤这活被她捷足先登了。
福嘉看他手里也捧着碗,奇道:“你专程回来陪我吃早茶呀?”
田娘子装作什么都不知晓,调好了胡琴,拜道:“殿下,驸马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