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想和以前一样拍拍对方的肩,听着那人面无表情地犀利吐槽,大笑着一块聊天说地,不该是这样的,顾牧尘是很好的朋友,如果让对方苦恼,他愿意退回属于朋友的身份,只要心上人能够幸福,得偿所愿。
顾牧尘鼻腔有些酸涩,头顶上的黄铜铃铛微微晃动,他正要转过身来的时候,门被从外面推开了。
贺颂一脸震惊地站在门口,手上抓着个墨镜,眼睛瞪大,嘴巴张得仿若要脱臼。
救命。
顾牧尘两眼一黑。
“我的天呐,”贺颂音调都变了,“我刚刚都听到了什么!”
“小静你喜欢顾牧尘?你要把他从叶舟手里抢回来?”
凝固成雕像的两人面前,那小基佬捂住胸口,突然跺着脚尖叫起来。
“啊啊啊!哦买噶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司徒静你看上人家尘儿了!”
大提琴的流淌悄然远去,偌大的酒吧里顿时有些安静,似乎连龙舌兰里浸泡的冰块都跟着缄默,虚虚地浮在流光溢彩的液体里。
顾牧尘闭着眼,在心里默念了三遍杀人犯法后,才淡淡地张口:“贺颂,你要不要声音再大点?”
呆滞的那人终于神智归拢,贺颂一手挽着司徒静,一手挎着顾牧尘,扭着腰就钻到最里面那处卡座,屁股往宽大柔软的沙发上一坐,小细腿那么一跷,贺颂翘着小指头冷哼道:“都给我老实交代!”
“好你个顾牧尘,”他啧舌道,“看不出你这浓眉大眼的也是个……”
顾牧尘没抬眸:“滚。”
贺颂又转头去点司徒静的肩膀:“好你个狂徒,什么时候看上我们尘儿了?”
“挺多年了,”司徒静苦笑一声,“不过,今天被你知道是个意外……”
贺颂立马不乐意了,叉着腰站起来嚷嚷:“你们什么意思,都瞒着我?”
他打了个响指,眉毛倒竖:“酒都给我上来,要龙舌兰,今晚是坦白局,不交代清楚谁都别想给老子走!”
嗬,顾牧尘冷冷地看着他,正合我意。
他今晚就没打算能走着回去。
太久没好好地醉一场了,所以在辛辣的液体甫一接触喉咙时,他甚至被呛到有些咳嗽,司徒静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还是没敢张口,而贺颂还沉浸在八卦的兴奋劲儿中,恨不得掏出一把瓜子来磕。
“身为朋友必须支持小静啊,”他特豪爽地拍了把司徒静的肩,“不是我说你,下手也太晚了,这下子后悔了吧?”
“尘儿以前有喜欢的人,”司徒静摩挲着光滑的酒杯,“我不敢打扰……”
顾牧尘喝酒上脸,这会儿脸颊已经有点慢慢泛红,不知为什么,今晚他不想说话,只想喝酒,无论外面天塌地裂,只想一醉方休。
“叶舟是小枫的替身吗,”贺颂向来话比脑子快,“你到底爱的是谁,你和叶舟真的在一起了吗,我记得你俩都住一块了,真谈恋爱了啊?”
顾牧尘没什么表情:“滚。”
长岛冰茶也很快端过来了,他今天放纵得厉害,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解开两颗,露出纤细的一段脖颈,司徒静不敢管他,贺颂心大注意不到他,他可以在这间酒吧小小的角落里尽情把自己灌醉,什么酸涩的暗恋曾经的青春,全都他妈的滚蛋。
对,叶舟也给我滚蛋。
居然一声不吭就跑。
不就是亲了下吗,还他妈是对方主动的,顾牧尘不无委屈地抓着高脚杯,他还没说什么呢,叶舟可都跑了!
过分。
他只顾一杯接一杯地喝,压根懒得搭理旁边那俩人,也完全注意不到时间的流逝。
“你能接受叶舟的话,要不要试着接受小静呢,”贺颂推开慌里慌张凑上来的司徒静,没心没肺道,“你和他也就认识俩月不到,怎么就真的谈上了呢,是因为他和小枫气质比较像吗?”
顾牧尘觉得自己应该是醉了。
他眼尾都被烈酒烧得有点疼,抬眸的时候都跟着吃力:“别瞎说,少欺负我们小朋友。”
司徒静抓着贺颂衣服的手猛然用力,紧紧地抿着嘴唇,而贺颂则有点迷茫地摇了摇头,拿不准这个别瞎说,指的是他俩的恋爱,还是说叶舟像小枫。
可顾牧尘已经站起来了。
热,浑身都不舒服,他又往下扯了点衣襟,语气平稳:“我要回家。”
都知道他一喝酒皮肤就红,贺颂没当他是真醉,随意回道:“再晚会呗,这么早就走?”
“我喝多了,”顾牧尘很安静地站着,“我需要回家,洗澡,睡觉。”
司徒静立马跟着站起来:“颂儿,小尘可能真的喝多了,我送他回去。”
“不要,”顾牧尘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要叶舟送我。”
他拿出手机,手指有点颤抖地点开通话页面,头晕得厉害,嗓子也沙哑起来,连带着上面的人名也看不清楚,那种遥远又熟悉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他执拗得要命,开始使劲儿思考为什么叶舟不在身边,为什么叶舟没来接他。
到底是初次相遇,还是久别重逢。
头痛欲裂,不知是拨通了电话,还是对方恰好打来,接通的刹那顾牧尘张口就道:“你,来接我。”
叶舟的声音没有往日的清亮,而是一种很冷静的低哑。
“好。”
他很平静地挂了电话。
贺颂在旁边愣愣的:“傻孩子,你还没说地址呢。”
无所谓,顾牧尘又坐回沙发上,难受得想躺下蜷缩身子,不行,他不能在外面这样放纵自己,人声嘈杂灯光昏暗,他仿佛推开了司徒静来搀扶自己的手,无数的蝴蝶在眼前振翅飞舞,他突然很后悔喝酒,他不想在这里酩酊大醉,把自己身上弄得全是烂糟糟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