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瞎走,逛逛就回去吃斋饭。”
叶舟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跟着,一只红嘴鸟掠过,很快地消失在浓密的林间,略显斑驳的平台供游人歇脚落座,金色的光影在林间洒下斑点,顾牧尘猛地驻足,拧眉看向前方的地面。
“怎么……”叶舟站定,凝神看去,也静静地闭上嘴。
地面上,赫然躺着七八只黄翅灰腹的小鸟。
这种小生灵应该没有什么天敌,自由快活地翱翔在山涧,纵使是被肉食动物捕获,也不该这样摆放在地,简直像人类故意的恶作剧,残忍地炫耀自己的战利品。
“我去看一下。”叶舟宽慰似的看了他一眼,快步上前蹲下,认真地端详着那可怜的小鸟。
顾牧尘有些不是滋味,没想到离寺庙这么近的地方,会发生如此恶劣的事,他跟着上前,低头看那毛茸茸的一团:“回去后我跟庙里的人说下,看是不是有人故意……”
话没讲完,就听见叶舟“噗嗤”一声笑了。
“哥哥,”他扬起下巴,“你不要担心,这些小鸟是喝醉了。”
他指向那蜷曲的脚爪,柔声解释道:“你看,如果死了的话身体僵硬,爪爪也会伸直的。”
修长的手指转了个弯,又指向旁边的褐色斑点:“这看起来像发酵的果子,它们应该是吃醉了,结果全部倒在这里飞不起来,所以让我们看看,罪魁祸首在哪儿呢……”
叶舟懒洋洋地站起来,看向平台下面一处茂盛的灌木丛,上面红色的浆果攅在枝头,熟透了,沉得要往下坠,被摘下的时候发现皮薄得不行,轻轻一搓就会被揉破。
“要尝尝吗,”他笑着朝顾牧尘伸出手,“这种可以吃的。”
天太热了,浆果变成了酒,落在嘴里是微微的酸,抿出点很淡的涩和甜。
“于嗟鸠兮,无食桑葚,”叶舟也吃了一颗浆果,“完啦,我们也要吃醉了。”
这曾经在教室里学过的《诗经》亘古千年,遥远的历史中小斑鸠醉倒在桑果下,今日夏季的微风中,不知名的鸟雀也躺得潦草而不设防。
“不用管吗,”顾牧尘看小鸟那鼓囊囊的胸脯,“需不需要我们做点什么?”
叶舟信口胡扯:“当然啦,要煮解酒汤放热水,照顾着侧躺防止呕吐,交代未来两天不要吃头孢……”
这句话莫名戳到了顾牧尘的笑点,他笑了半天才去揉叶舟的头发:“正经点。”
“不用,它们一会自己就醒了,会飞走的,”叶舟很乖的模样,“哥哥你看,我是不是特别会照顾人!”
“是是是,特贤惠,”顾牧尘朝旁边的石凳走过去,好整以暇地想看看小鸟苏醒的模样,“真是宜室宜家。”
凳子上落层浮灰,还有枯萎的落花,顾牧尘嫌弃着有点脏,就收回了坐下的念头,干脆也过去看一眼那灌木丛,再摘点红艳艳的浆果吃。
没办法,顾总嘴馋呀。
“小心啊,那里是个斜坡,”叶舟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突然声音变了调,“……顾牧尘!”
晚了。
碎石滚落,阴凉处的暗色苔藓湿滑,顾牧尘整个人都往后跌倒,电光火石间被冲过来叶舟托住后背揽在怀里,共同栽进旁边的野草遍地。
地上被踩出长长一道痕迹,顾牧尘的腰被叶舟在后面抱着,猛然的失重感加速心脏的跳动,他低低骂了一声撑住膝盖,想要站起来的瞬间却变了脸色。
“怎么样,”叶舟的声音沉稳,“哪里疼?”
好没面子。
疼痛感传来得有些迟钝,但也足够在额上沁出冷汗,顾牧尘有点尴尬和僵硬地扭头,老实交代:“脚腕……好像崴了一下。”
后背紧贴着叶舟的胸膛,灌木丛上面就是青石路台阶,如果不是对方反应迅速,照这个往后栽倒的架势,后脑勺一定会磕伤,于是就不好意思地眨着眼:“谢谢啊,你怎么样,没摔着吧?”
叶舟终于松了手,转到顾牧尘身前,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他经常是笑着的,虎牙添加稚气,梨涡漾出甜蜜,那双圆眼睛总是天真地看过来,以至于顾牧尘有点疑惑,叶舟不笑的时,会这样凶吗。
甚至有点匪气的压迫感。
叶舟抬眸看他:“哥哥,把裤子捋起来,袜子脱掉。”
顾牧尘:“……”
听起来怪怪的。
“我看下情况,”叶舟语气平淡,却带着令人不容抗拒的强势,“如果是单纯的扭伤肿胀还好,怕关节错位。”
顾牧尘还在地上坐着,闻言默默地叹口气,原本还想着祈求身体健康来庙里拜拜,结果出门就扭着了脚,难道是心不够诚吗?
浅灰色的袜子往下褪,露出纤细白皙的脚踝,侧面关节那里明显地开始肿胀,叶舟直接伸出手去,轻轻地在发热的皮肤上按了一下,顾牧尘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才缓声问道:“你能看出来,是错位了吗?”
“看不出来,”叶舟回答得很干脆,“得去骨科进行影像学检查,拍片。”
草。
那你按个什么劲儿啊,很痛的!
“我就是让你知道一下有多疼,”叶舟已经站了起来,“所以不要逞强或者拒绝,再二次扭伤的话会更严重,来吧,我背你下山。”
顾牧尘默默地放下裤腿,试图再挣扎一下:“你扶着我就行,好一段路呢。”
叶舟居高临下地看过来,嘴角终于带了点笑:“哥哥,你是喜欢疼吗?”
顾牧尘先是心虚,紧接着又是委屈起来。
什么嘛,自己也是不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