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站着不动,这名夫人也不催促,就抬头等着他,过了半晌,迈开大长腿两步走进了房内。
两人在席间对坐,夫人轻手轻脚将茶叶取出来,放在一口小锅中文火煎煮,一边认真地清洗茶具。
对面的嬴政就看着夫人手中的动作,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不言语,此刻的两个人仿佛不在一个空间,各自动作。
待茶汤煮好,夫人给两人斟好茶,用手抚摸着茶碗青灰色的描边,一小口一小口抿着,也不主动开口。
嬴政默默喝完一盏茶,起身便要走,快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住脚步头也不回地留了一句话:“楚国已灭,天下指日可待。”
“请大王保重身子,祝大王心愿早成。”
嬴政抽身就走,夫人也不起身相送,朱小乐躲在竹林间一时好尴尬,房门大开着,这会走出来夫人一定会现的。
她一边望着嬴政慢慢往回走的身影,一边观察着屋里的夫人,希望她赶紧关门睡觉,让自己溜之大吉。
这夫人却好似在回忆着什么,又呆呆坐了半盏茶功夫,终于起身向门口走来,朱小乐将身子又伏低一些,只待大门一关就准备跑开。
“进来坐会吧,外面凉了。”夫人来到门边却不关门,只向朱小乐方向说道。
【完蛋,偷听被现了。】
朱小乐眼珠子转了一转,估计夫人不会去跟大王告状,否则刚刚就要大叫起来,看起来他们母子关系相处的不是很和睦。
她挺不好意思的站直身子,从竹林间走了出来,一进门夫人便关上房门,指着大王刚刚坐过的地方,“请坐。”。
夫人对她的身份好奇,上下观察了一下问她:“你是哪位夫人宫里的宫女?你主子派你过来窥视大王?”
朱小乐老老实实回禀:“禀告老夫人,小女是大王的贴身宫女,刚刚出来更衣没找到地方,我以为大王也是出来更衣的,误打误撞跟到了这里,并不是有心窥伺。”
夫人朱唇微启,笑道:“我是不介意的,是你们大王忌讳罢了。”
“你叫什么名字?现在起别再叫我老夫人了,说得我暮气沉沉地样子,听得烦也烦死了。”
“禀告夫人,小女叫阿乐,刚跟着大王没多久。您看起来好年轻的样子,根本不老。”
“你是大王的母亲?那你为何不住在王宫?是大王不许吗?”朱小乐好奇地问。
“那倒不是,是我自己不愿出去罢了。”赵姬挥挥手仿佛挥去一丝不耐。
“夫人,你一个人在这住了多久啦?不寂寞吗?”
“我也不太记得了,十年?十五年?我也觉得时间太长了,让我活这么久对我反而是种折磨。”
“既然大王不反对您出去,您又不想去王宫待着,那为什么不去四处游历散散心?”
在朱小乐的年代,中年退休的阿姨们,就好像自己老妈那个年纪的,没事儿就会组织一群姐妹到处旅游拍照。
赵姬朱唇微启,笑了一笑,“大王虽不禁止我出去,但是我想他会不放心;我一个人虽然寂寞,但是不愿意让他为我分心。”
哇塞,这母子两人的心思真是太复杂了,有什么话不能说开了,每日猜来猜去的,看起来互相牵挂,但是又不肯让对方知道,简直是中二儿子遇到更年妈!
“不过我知道大王自小就很希望我能看着他,完成祖辈的心愿一统天下,我也就凑合着混日子罢了。”
“你对大王很感兴趣啊?”赵姬眼神中流出一些戏谑。
“我是挺哈大王的,毕竟他是统一六国的人,千古一帝;我最近现很多事,跟我到这里之前听说的完全不同。”
“‘哈’是什么意思?”赵姬问她。
“恩,就可以理解成崇拜、佩服的意思吧,和你们说的仰慕差不多。”
“你倒是挺有意思的,你跟着大王多久啦?家住哪里啊?为什么进的宫?”
“大概一个月多吧,我没家了,我是给大王送东西的,大王留我下来贴身伺候的。”
“阿乐,几十年以来,我第一次听到有人有说话,像你这么的有趣,你真是挺有意思的。明天这个时候再过来,陪我说说话可好?”
朱小乐心中也有想听八卦的心思,特别想一对一多了解这位完美女人。
“好,我出来时间也不短了,万一被人现就糟糕了,那我先回去了,夫人千万别告诉别人你见过我。明天见!”
朱小乐走到门口,先打开门缝左右巡视了一下,没有见到人影,随手向夫人摆摆手,向着嬴政回去的方向,拎着裙摆一溜烟跑了回去。
回到正厅,宴席还在继续,几位大人们已经喝的脸红身斜,有人开始唱歌跳舞了。
嬴政却端坐在正座上若有所思,有人过来敬酒他一概来者不拒,一盏一盏好像在喝白开水。
在这个众人欢庆的场合,他的沉默和忧郁显得如此不合群。
他的表情却让人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那是一种深沉、含蓄而内敛的美,如同黑夜中的明星,虽被黑暗包围,却依然闪烁着独特的光芒。
朱小乐离席归来,嬴政斜眼看了她一眼,两旁陪坐的姜美人和胡姬,不动声色地向大王举杯,挡住了他的视线。
朱小乐脖子一缩,轻吁了一口气,刚才一路小跑回来,身上都微微出了些汗,感觉脸都红了,得好好坐下静静心。
丝毫没有察觉,嬴政端着酒杯的手背上,爆起了青筋,他放下手中酒杯,带着两位美人离席而去。
临走时叮嘱那名年长的夫人好生照应,让大臣们尽兴而归。
阿乐和师父也起身跟随而去,师父拖着她步子越走越慢:“你刚跑去哪里了?”
“去更衣啊,这里第一次来,走迷路了。”朱小乐只说了一半大实话。
师父皱眉叮嘱她:“这离宫不同旁处,千万不要乱跑。到哪里最好跟着我或者大王,免得你又惹事。”
朱小乐不耐烦地回应师父:“知道啦师父,我不会乱跑的。”
心里只想着刚和那夫人的约定,并不将师父的话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