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潜心研究数十年,集我毕生之大成的保命金丹!”老刘头得意地摆出一溜瓶瓶罐罐,“跌打
损伤,刀枪棒疮,一用就好。还有解毒的、伤寒的、拉肚的、咳嗽发热的……应有尽有,实乃居家出游必备之物。”
高晟失笑:“我又不开药铺,带这么多太累赘,只挑几样必须的就好。”
张大虎一胳膊把他怼开,眼泪汪汪牵来一匹马,“比不上老大原来的乌云踏雪,不过也是难得的良驹,至少值千两银子。老大,这是我好不容易攒钱买的,一次没骑过,送……借给你啦!”
万般舍不得似地把缰绳塞进高晟手里,他还不忘反复叮嘱,“是借,不是送,老大你记得要还我。”
高晟点点头,“好。”
张小花捧着一把刀,红着眼睛道:“绣春刀不能再用,老大没有趁手的兵器可不行,这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雁翎刀。不过老大,这是借给你的,不是送给你的,你可记得要还回来。”
高晟缓缓拔刀,虚空劈砍两下,赞道:“好刀!”
“那是,”张小花颇为自得,“没有五百两银子下不来,不是好东西也不能借给老大啊!”
他们拼命强调东西的贵重,又再三强调是借,不是送,就好像怕高晟赖账一样。
温鸾想笑,嘴角扯了一下,不知怎的,眼睛热热的,心口一阵阵发酸。
他们是怕高晟不再回来。
“温姐姐。”小安福笑嘻嘻塞给她一个包袱,“抄家前我偷偷藏起来的,不过不多,只有二百两,这些原本就是大人的东西,不用还啦。”
温鸾揉揉眼睛,“你有落脚的地方没有?”
“我进宫了。”刚刚还笑着的小安福立刻哭丧着脸,“老祖宗安排我去伺候九和殿下,今儿就进宫,哎呀呀,这一去,恐怕一辈子都出不来了。”
他口中的老祖宗,指的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陈拒。
谁能有这么大的面子请动那位?温鸾偷偷覷了眼高晟。
高晟察觉到她的目光,回头笑了笑,“时候不早,我们该出发了。”
“这么快!”小安福再也忍不住,嘴一扁大哭道,“大人,你可千万要保重啊。”
张大虎也哭得稀里哗啦,“我们都挺好的,老大你也要好好的,罗鹰也在平阳府附近,我给他去了信……也不知道啥时候还能再见面。”
老刘头猛拍他的后脑勺,“你个憨蛋,别哭了,叫人笑话我们锦衣卫!”
嘴里呵斥着,自己的声音却带着浓重的鼻音。
张小花重重一握温鸾的手,“遇到什么难事,只管给我们打招呼。”
这话听着有点奇怪,温鸾来不及细想,已被高晟抱上马背,“走了,走了,再拖延下去,大理寺就该来人了,我可不想灰溜溜地被他们轰走。”
说话间,已轻巧跃上马背,看着那几人微微一笑,策马而去。
许是余威犹在,一路上没人刁难,巡逻的官兵见了高晟,还纷纷避让两旁。
完全没有温鸾想象中的,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的情景。这本该是好事,可她心里七上八下
的,总有一股不大好的预感。
“我们去哪儿?”她问。
“晋中平阳府。”
“为何要去哪里?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去了你就知道了,坐好。”高晟双腿一夹,那马儿泼风般跑起来。
马蹄敲在黄土官道上,道旁的杨树不断向后倒去,京城也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温鸾的视野中。
这一路很顺利,九月下旬,他们就到了平阳府的一处镇子。
顺利得叫温鸾惊异非常,“居然没有一个人对你下黑手!”
高晟忍俊不禁,“说得你好像很盼着我倒霉似的,我虽然不当指挥使了,可原先的属下们还在锦衣卫当差,那些人掂量掂量,就知道不能轻易得罪我。”
温鸾叹了声,很认真地看着他说:“锦衣卫是皇上的亲卫,不是指挥使的私兵,现在我们生死都是一体的了,有什么事情还不能和我说?”
高晟沉默一会儿,摇摇头道:“早晚瞒不过你,我来这里,是找一个人。”
“谁?”
“造成今天这一切的渊源。”
温鸾听不懂了,“谁?”
高晟推开窗子,目光沉沉向南望去。
已过子时,正是夜色最深沉的时候,本该早已入睡的南街,此时却灯火通明,远远看着,就像天上的繁星落在人间,隐隐还能听到鼓乐之声。
高晟嗤笑一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如此淫奢极欲的人,在瓦剌压抑了两年多,乍然重获自由,肯定要疯狂地找补回来,都不用
我费心去找。”
瓦剌!
温鸾心头突突直跳,一刹那间,已是什么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