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追上大部队,将我从队伍里拽出来,狠狠抽了我一耳光!”
回忆起从前,回忆起那些峥嵘岁月,孟澜海的眼底带着痛与愧疚。
“这你都没生气?”
一想到在那么多战友面前被媳妇儿抽耳光,孟战京都觉得脸疼。
“生什么气?那时候条件艰苦,一个师只配备一名医生,你妈留在后方,我们师就没有医生了……”
孟澜海想起妻子愤怒的嘶吼。
“你有替你的兵想过吗?他们受伤了怎么办?原地等死吗?”
“孟澜海,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做决定?我告诉你,我不光是你的妻子,还是全师的随军医生,我有我的责任与信仰!”
后来,他们遭遇了伏击,身怀六甲的妻子没日没夜救治伤员,挽救了许多战士的命。
可妻子救了那么多人,最后却没有救活他们的女儿。
得知妻子生产时,他身上还沾满了敌人的血。
踉跄奔到临时产房里,只见妻子怀中抱着个浑身青紫的女婴,已然没了呼吸。
妻子没有哭,只是静静看着他,半晌笑笑。
“对不起,我没保护好咱们的孩子!”
那一刻,他半跪在地上,颤抖着双手接过那个孩子。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他。
他身为一个兵,奋战杀敌保家卫国,却连自己的妻女都不能保护周全,让她们母女深陷敌人的包围圈三天三夜。
他们将女儿埋葬在开满野花的山坡上,妻子拖着刚生产完的身体,当晚便跟随大部队转移了……
“战京,在这战场上,女人比男人更辛苦与不易。”
孟澜海的眉头微微皱起来,说道:“但每一个能上战场的女人,内心的意志力都极其强大,甚至比男人更坚韧不屈。”
“她们需要的不是强者对弱者的同情与保护,而是尊重,还有无条件的信任与支持。”
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孟澜海笑着说道:“这是我与你妈多年战友情谊中得出来的经验,我想,也能用在你与思卿身上。”
一旦上了战场,父子不光是父子,夫妻不光是夫妻,他们有个统一的称呼:战友!
孟战京与周思卿,也是可以互相托付生死的战友!
这一刻,孟战京的心忽然剧烈跳动,他凝视着不远处的周思卿。
不知道甘棠说了什么,端着饭碗的周思卿笑得灿烂,仿佛这阴沉沉的天空都变得明媚。
清晨七点钟,集结哨响彻在营区上空。
所有人以营为单位集合,准备登车进山赶赴前线。
卫生队的人被安置在队伍中间位置,这样的安排显然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危。
周思卿领到了一顶钢盔,很沉,很冰冷。
“进山之后,所有人必须戴上钢盔,在抵达目的地之前,任何人不许摘掉钢盔,更不许随意下车!”
有个中校给卫生队的人示范了佩戴钢盔的流程,还临时传授了遇到危险时躲避与自救的办法。
没有了之前吃饭时的松散与喧闹。
偌大的营区格外安静,只有枪械碰撞出的声音,还在这大雾弥漫的天气里,显得格外压抑与紧张。
这一路走来,虽说条件艰苦,但大家并没有真切感受到战争带来的压迫感。
直到此刻,一辆辆军车停在路边,车身上还有弹痕与血渍,官兵军纪严明神情严肃,再也没人开玩笑聊天了。
周思卿终于真真切切意识到,战场就在眼前,他们即将奔赴最危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