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多大的将官,在诸位老将军前头,皆要低一头。这是开国的那批猛将,有从龙之功,只要不是叛国罪行,皇帝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
薛文四下扫了一眼,大殿内私语嗡嗡作响,他也上前一步与冯老将军言明,“用肥步骤繁多,以防烧苗造成损失,县衙一夜张贴十八张告示,恨不得让人背下来,条条框框记得清清楚楚。”
附近有耳朵的都朝这里支楞,朝会开了一月,薛文嘴皮子都要磨破了,也就是几位老将军没听全。
其他人清楚内情,但细节上就有缺失了,薛文说的张贴十八张告示没能听过。
提到这里,薛文短促地笑了一声,“告示是贴了,大部分人不认字,县衙又弄了一出,免费教县里人识字,您猜怎么着?”
“免费教人识字?”冯将军忍不住睁大眼睛,“不用出钱?”
这事是头回听说。
朝会里传阅的是南康府知府公文、韶远县知县随公文附上的《报告》以及随知府公文附上的一小袋稻谷,让全朝堂的人沾了沾丰收喜气,也让人看看韶远县产的粮食情况。
关于识字一事,是锦衣卫密报里的,只有皇帝与几个人知道,不是朝会重点,没拿到大殿上讨论。
薛文反倒是个提及的,他道:“束脩要的,教材、夫子月俸、官学不用自行出钱,县衙全包,还包午时一顿饭。
教的人多,教材不够,去印刻时没纸,县里又建起造纸作坊!”
听得冯老将军晕乎了下,“全是县中出钱?!”
县衙何时有这个钱了?还是说韶远县的营生能赚大钱?
大殿内嘈杂的声音暂低了下去,连建元帝都朝这里看过来,薛文“噢”了一声,提醒道:“仰赖陛下开恩,韶远县免三年赋税,今岁粮食增收,卖得上价。县里又起了诸多作坊,来往商队多,赚得也多。”
最为重要的是,“只是教基础识字,算做开蒙而已,不教科举,不算生员。”
哦,开蒙而已,不过月余时间,教会几百常用字罢了,花的钱算不上多。
万大学士不是初次听说,韶远县免费不收钱给诸多孩童开蒙一事,再从薛文这里听一遍,心中仍是感慨。
江无眠状元及第,应入翰林院观政,然世事无常,去了岭南道出任知县。
本以为会就此一蹶不振,孰料不过一年多,接连出了能替曲辕犁的水田犁、提高亩产的肥料,不提其他事,只二者就能让其名震大周!
与他同年位列前三甲的榜眼与探花还在翰林院里打转,今日没轮到二人上值,一同来了大殿。
两人正站在翰林院诸翰林中,面露思索,不时随薛文的话点头或摇头。
万大学士又看了看垂跪坐的内阁辅韩昭鸿,不由幸灾乐祸。
当年韩党谢党争得你死我活,谢砚行此等党争边缘人贬谪至边疆之地也就罢了,尚未入仕的江无眠直接不按流程入翰林院观政,直把人弄到岭南道赴任知县!
谁不知道岭南道自古以来是流放之地,去了的官员少有回到朝中再度任职。
江无眠是少有的例外,前有水田犁,后有肥料,只凭两件事,他就有能耐调回京城!
又听一老将军道:“种田之事,一年四季在黄土里打转,岭南两季稻谷,如何有农闲上工时候?”
这位老将军一听是种过地的,就是没去过岭南,不知道两季稻的详细情况。
薛文拿出《报告》,给这位老将军科普,“岭南两季稻谷,时间紧张,抢收完立刻翻地施肥育苗。有水田犁在,村中各户列好时间,从县衙租借。”
韶远县现在不是单道水田犁了,它进化成三道并行的水田犁,县衙还出租耕牛,牛的草料要村中自备。
经一年多的修养建设,大部分农户手中有钱,不缺租借的钱,能剩下时间及时耕种插秧才是重中之重。
不然,耽误的可是一季收成。
三道水田犁度是称不上快,可它一次犁三垄地,总用时短啊,节省下的时间去堆肥除草上工赚钱。
平日里小孩上学、不到岁数的小孩交由家中老人带着。
可以说,从县衙官吏到村寨百姓,无人空闲,皆在赚钱养家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