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经试探和示威后,虽然圣上未必清楚式凉城府,但最终,他手中那支太平花代表的不止是放松警惕的玩笑,更是暗自许可。
通过许可之后,式凉的任务如果只是挑拨两国战火,圣上必定不多留他,价值不足即需清理,式凉还要摸索还有什么是自己能做的,壁中金砖给了他启发。
祁陌想废相废中书省,这一切有迹可循,见过左凌端后式凉对祁陌计划全貌看得更清晰了。
首先,祁陌废相得和开战一般师出有名,低调避风头的左相不合适,右相左凌端就需要专横霸权,引人讨伐。
祁陌的伪装又不允许他过于强势空降罪名,式凉把强有力的现成证据摆出来,才能做成这出废相大戏。
其次,祁陌信得过的人太少了,所以他尤其需要左凌端。
是的,左凌端是祁陌唯一无条件的信任。
这点式凉一开始也是不确定的,但后来右相势力在右相倒台之后没有反扑,废相结束的匆忙,右相能发现颜式凉非本人,眼力和智慧都非同寻常,式凉思来想去,也只有右相配合祁陌做戏这种可能。
在此之前右相专权的岁月足有八个年头,日渐专横,看似沉迷权利堕落腐化,谁知他是为祁陌。
而祁陌,从他几次三番意图除掉式凉便可知其疑心病之重,掌控欲之旺盛,他不让任何人超出控制,但他默许右相专权多年,可谓非同一般的信任。
式凉还注意到一件事,右相在独揽大权四年祁陌十二岁时,遣散了后院所有妻妾再不复娶,称自己沉迷佛法。祁陌十四岁时,太后离世,祁陌也当即解除了与银桦的婚约,后宫无人迟不立后,可否是一种无声的约定?
处决右相是圣上的决断,除了祁陌,又有谁能悄无声息的让左凌端瞒天过海逃入尧国。
安排左凌端潜入尧国是步长远的棋,更是步险棋。当时祁陌大概是没想到式凉知晓左凌端去处才没放下杀心,毕竟式凉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祁陌安排这步险棋做什么,曾经的左凌端,现在的尧国新君俞凌川已经给了最好的解释。
不过也没如今的结果这么简单,在左凌端登顶之前,他这步棋就对先前苍琅两国战局至关紧要。
在苍国使者来朝后,圣上等的全面开战的时机便是左凌端挑起尧国内乱之际。
待后来交战,苍国占上风,左凌端如果倒得出来手,无需支援琅国,只需要煽动尧国攻打苍国。
因为在这种不尽如人意的情况下,理想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琅国未必胜,苍国必须败。
换个说法,尧国支援琅国,战胜后苍国的归属,假设那时左凌端夺权失利,国力差距,琅国肉腥都沾不着。
事实式凉让琅国获胜了,功劳他没有独占鳌头,这是谁都愿意看到的,祁陌没有失控于军队和朝堂,左凌端能专注夺权尧国,式凉当初选择退居魏呈身后最多出于这个考虑。
式凉唯一没想到的是左凌端的身份如此贵重和难得。
“圣上完成了祖辈未完成的,利用了一切能利用的,防范清扫了所有可疑的。”
可疑的人毋庸置疑包括式凉,本来无害的死棋横扫沙盘,反过来将了棋手一军,互换位置式凉会和祁陌做同样的考量,说不定这个时候早已成功消除了他的存在。
当年放在花灯里的那个看似痴心妄想的张狂愿望有今天,式凉没看错祁陌,即便屡次险遭诛杀,式凉也由衷为他高兴。
于是式凉不仅代替了陆弗的引线角色,还做的比他剧本中原定角色做的更多,更到位,更长远。
全程沉默的系统觉得真正让人不寒而栗的不是祁陌,是式凉。
“凭你的手段是能阻止战争的吧,为什么偏要选择推波助澜?”
式凉微怔,手指点点它。
“你成长了。”
系统不解,自己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知道。
“尽管你没有语气,从用词我也听得出来你不喜欢战争,这就是仁慈,很好啊。”
“所以为什么发动战争?”
“为了和平。”
“怎么?”
“和平是相对战乱而言的概念,我来时这个世界的平衡便已危如累卵,与其粉饰太平,倒不如用战争建立秩序,消耗资源的同时创造资源,只要注意控制进度和方向。某种意义上,人类这种生命群体需要战争。越大的战争爆发,待结束就会有越大的和平到来。”
所以宿主是控制了这场战争的进度和方向,系统呆呆听他镇静的说着。
“当然我不是说我这么做是对的,只是我能力有限还不自量力,找不到更好的方法。”
转眼春分,距圣上诞辰不足七日。
圣上诞辰是为节日,万寿节为表示欢庆,帝赐大酺,特许民间举行大聚饮三天,全国开科取士,并大摆千秋宴款待群臣。
礼部要求,官员都要穿朝服七天,式凉便在千秋宴前一天身着隆重的朝服进宫面圣。
宫巷深长,朱漆为壁,领路太监一路舌灿莲花,式凉没在意他说了什么,冷不防听他噤了声,原是常安公主的步辇。
式凉避到一侧,虽分明感到常安公主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仍守礼的垂首静候常安公主鸾架过去。
留恋的望着式凉远去的背影,常安公主久久回不过来神,三年前偷溜出宫初见的他,这次一见,他至今未变。
也叫皇兄给说亲过,没说成,回来还说些颜式凉怎么都不可能做驸马。
三年过去,她二十了,作为唯一的公主她自然不愁嫁,只是在她年少还做梦时,她梦想的人走出幻想,惊鸿一瞥,一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