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筠又忙了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这种感觉比第一天上临床还累。
负责人告诉他们支援崇州的医护人员正在赶来的路上,很快就有足够的人手,这话不仅是安慰时筠这些人,更是安慰躺在病床上痛苦的人。
昨天自己处理过的那个十岁出头的小男孩已经做了腿部的手术,他意识处在清醒的状态,虽然时筠带着口罩但是他还是认出了她。
他和时筠说谢谢。
时筠告诉他:“有的时候也要谢谢你自己,是你自己坚持到了现在。”
此刻帐篷外隐隐能看见漆黑天边慢慢出现的天光。
他睁着大眼睛看着时筠,反问:“那姐姐有谢谢自己一直坚持到现在救了好多人吗?”
给他更换伤口纱布的时筠一愣,她没有。
但是她突然想到,自己应该说谢谢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个推着她勇敢的人。
早上第一餐物资的时候,时筠得到了休息的时间。
这次不需要她再去找魏枞应了,他拎着两个人的早饭站在帐篷外等她。这几天她休息得不好,他休息得也不好。
还是在人工湖的椅子边,时筠喝着和昨晚上味道差不多的热粥啃着味道也一样的包子。
看着已经彻底升起的太阳,她缓缓开口:“魏枞应,谢谢你。”
旁边吃着包子的人倒是没客气,也不喜欢她这声谢谢,斜睨她:“谢什么?”
时筠说:“很多很多。”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了,天空从深蓝变成了淡淡的灰色,今天是个阴天。
会不会阴转晴,无人知晓。
就像她不知道何时产生的属于魏枞应的喜欢。
下午,时筠照旧趴在魏枞应的膝盖上睡觉。
大批的救援人员66续续赶到崇州,道路也在抢修。
人云亦云,不知道是谁说再过两个小时就能恢复通讯设备了。交谈碎碎念的话把时筠吵醒了,睁开的时候魏枞应正帮她赶着一个青天白日就出来觅食的蚊子。
时筠一睁眼就看见了缠绕在他手上的纱布,上面还有自己亲手打的蝴蝶结,还有一个一眼就能看出廉价的红色手绳,红绳上面垂着一个小核桃的吊坠。时筠还想睡:“几点了?”
问完,她感觉到魏枞应从裤子口袋里将手机拿出来,给她报了个时间,已经是下午了。
时筠哦了一声,享受着在指甲划过皮肤后缓解蚊虫叮咬的痒意。
她又眯了一会儿,没有床好好睡一觉,浑身都不是很舒服。
总感觉自己睡了很久,但也就十几分钟。传言说的两小时之后恢复通讯好像是骗人的,周围一个打电话的人都没有。
时筠困也累,但入眠有些困难,总是睡个十几分钟就醒。又问他现在几点,魏枞应不假思索,下意识地抬起手腕。看见空出来的手腕之后他反应过来,立马把手放下,手伸进口袋里去拿手机。
抬手腕的动作被时筠看见了,那只手的手腕上空空的,她看向另一只手,上面只有一根和她一样的红色手绳了。
她身上的倦怠感立马消失了:“你手表呢?”
问完,时筠想到了他不久前把可乐和辣条拿给自己的时候,他卖关子说等价交换。
时筠在他沉默之中不敢置信:“你拿手表去换的?”
他不语的样子就是承认了,时筠突然气得有些说不出话了,抬手给了他肩膀一拳头。
“那手表不是你妈妈送给你的吗?”时筠记得那天在包厢外面偷听到的对话里,魏枞应好像很宝贝那块手表,“你拿那块手表换可乐辣条?你傻了啊?”
魏枞应挨了一拳头,绑着纱布的手摸了摸肩膀:“都说了等价互换。”
时筠生气:“你别告诉我是高仿,你当我傻了啊?还是不识货?”
“你当时吃的时候开心吗?”魏枞应仿佛在火上浇油,可语气温柔,一瞬间让时筠的生气变成了内疚,“如果你开心,对我来说就是等价交换。”
手表确实是他老妈送给他的。不是他手表里最贵的,也不是限量的,或许对魏枞应来说的重要仅仅是那是他妈妈送的。他可以再花钱买一块一样的,就像是没有送出去一样,或者可以骗自己送的是自己买的,而现买的是妈妈送的。
也可能是去年想清楚了,他所有为他老妈打抱不平的情绪都是为他自己打抱不平。从他告诉他老妈那个便宜妹妹的存在却没有得到安慰,而只是一句“该是你的东西还是你的”。
以前小学的时候学过“烽火戏诸侯”,那是个反面教材。这次自己亲身扮演周幽王,他倒是懂了“千金难买我乐意”的感觉。
也难买自己乐意让她乐意。
魏枞应高中的时候干过一件类似的事情,那是圣诞节前一天,林枋回国去见家人了,他没回去,但他既没乖乖呆在家里,也没有和同学去办派对。而是跑去和一个流浪汉谈了一晚上的心,第二天清晨离开的时候他把身上所有的钱全部给了那个流浪汉。
没数多少钱,几百美金?
可能吧。
就像那时候给钱,这次换手表时候没多想,他本来就是一个随心所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