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今天来晚了,有、有点事耽搁了出门的时间。”
当我又一次被坑道的岩石撞到了头的时候,我想的不是自己长高了,而是格雷诺耶居然真的在这地方坚持了一年没有下山,骨瘦如柴,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胡子拉喳,唯有那双眼睛明澈如昔。
我恍惚想起一年前,格雷诺耶决定要留在这里的时候,我居然并不感到如何意外,他讨厌人群,我早就知道这一点,只是我担心他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能隐居多久。
于是我暂时放弃了那个赚大钱的梦想,拿着在穆兰赚的一点金币,找到山下几十里外的一个村庄,仗着自己年纪小,眼泪汪汪编了一通遭遇,好不容易留了下来。因为要时常来山上看格雷诺耶的缘故,我一个人住在村庄边缘的小木屋,身上有钱也不敢拿来炫耀,生怕露财被人给劫了。
不得不说,刚开始我是有点恨格雷诺耶的,他真的十分任性,一点也不管我怎么想,不担心我独自一个女孩子会过得很艰难。
可是……格雷诺耶本来就是这样的呀,他不是不担心,只是想不到,他心里装着的东西,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想到这里,我又生不起来他的气了。
有时候我也奇怪,为什么我要对他这么好呢?
“阿黛尔。”
嘶哑低沉的声音将我从无限远的发呆中拉回,格雷诺耶由于说话的时间越来越少,开口的时候声音总是这个样子。
“什么?”我问他,今天好奇怪,他接过我带来的食物篮子,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看着我,难道……我忽然反应过来:“哦,你是让我给你修剪一下指甲,理理头发吗?好的,我今天带了工具呢!”这是隔断时间我就要坚持做的事情,即使他一开始不喜欢,现在也习惯了,有时候还会主动要求我这么去做。
“不、不是……”格雷诺耶迟疑地摇了摇头,还是盯着我不放,而且他的目光渐渐下移,满脸的大胡子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觉得十分不自在。
“阿黛尔。”
“嗯……怎、怎么了?”坑道好窄,格雷诺耶上前一步,把我逼得紧贴坑壁,他乱糟糟的胡子差一点就要戳到我的脸了。
“你受伤了?”格雷诺耶皱起眉头,忽然伸手拉了一下我的裙子:“伤在哪里?好浓的血腥味,不好闻。”
“哄”!五雷轰顶,我的脸一下子红透了,我可以肯定,因为从脸到脖子,都热得像是要冒烟一样。
“不、不是受伤……哦不,是受伤,是一点小伤,没事的。”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说什么。
“一点小伤?但是很多,而且还在流,又出来了,”格雷诺耶动了动鼻翼,眉头皱得更紧,“谁欺负你了吗,阿黛尔?”
这一刻我好想把他的鼻子砍掉,为什么格雷诺耶要有这种奇怪的天赋呢!
“阿黛尔?你在想什么?伤得很严重是吗,让我看看吧。”见我不回答,格雷诺耶开始自己动手掀我的裙子。
“放、放开!我没事!”我匆匆忙忙跑出坑道,期间两次撞到脑袋,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不干你的事,不要问那么多!”我冲口而出,说完才发现自己的语气格外重。
回头,格雷诺耶就站在坑道口,静静地看着我,他的身形看起来又瘦弱又孤单,目光还有一些……悲伤?
我攥紧了裙子,蓦地有些心虚,结结巴巴地解释:“不是什么大事,女孩子长大了,每个月都会来一次的……不要、不要担心……”
“血?每个月都会来一次?”格雷诺耶重复了两遍,看我的眼神更加奇怪了,好像我是什么怪物一样:“我知道这个,巴黎的女人都有,但是你为什么也有?以前你没有的。”
“所以、所以说我长大了啊!”我的脸已经烧得没感觉了:“长大的女孩子都会有,就是这样,不要再多问了!”
“哦……”格雷诺耶拉长了音调,慢悠悠地哦了一下,他的鼻翼又动了动,若有所思一样地喃喃自语:“很淡很淡的味道,不仔细闻还注意不到,被血腥味给遮住了。不过确实但是已经有了,很棒,很好。”
“你在说什么?”我被他的自言自语给弄得一头雾水,另外还有一点无端的背脊发凉。
“没有什么,”格雷诺耶望了一眼山那头的天色,“黄昏了,你确定要下山吗?”
太阳下山了?!我回头一看,不由懊恼,今天因为突然到来的月经,弄得我手忙脚乱,所以才导致上山晚,这个原因太难以启齿,所以我一开始没有跟格雷诺耶说。
“要在这里住一晚吗,坑道里睡两个人没有问题。”我发愁的时候,格雷诺耶很自然地提出了这个建议。
下山
【阿黛尔】
或许是这一年里睡床上的次数太多,柔软的床令我忘记了以前流浪的辛苦,这一晚在格雷诺耶的坑道里我睡得很不安稳。并不是因为这里的岩石冷硬潮湿,而是因为有什么东西勒我勒得很紧,硬硬的,简直让我透不过气来。
迷糊中挣扎了几次都没有用,反而觉得脖子的地方热热的痒痒的,有什么湿热的气体喷在皮肤上,不太舒服。
一阵艰难的挣扎之后,我终于睁开了眼。
坑道外的雨还在下着,但是已经有微光透了进来,天空发白,新的一天就要来了。而我,被迫蜷缩着身子,整个人都窝在格雷诺耶的怀里,刚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还稍稍害羞了一下,虽然还没长成,但我也是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