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是一个连舞会都进不去的人。
即使他就在她身边,她也从未考虑过他。
格雷诺耶本来就是没有存在感的人。
现实永远这样残酷。
冲进来的里希斯老爷看见衣冠整齐的女儿和格雷诺耶,稍稍舒了口气,但是漆黑的房间、紧锁的门窗、女儿呼吸急促而且眼神游移,再加上仆人的汇报,他对房间里可能将要发生的事情有所猜测。
幸好我来得早。里希斯庆幸地想。
不过格雷诺耶对他的熟视无睹和镇定自若却激怒了里希斯。
这个小子差点玷污了我的女儿!
“我宣布,让格雷诺耶从这一刻起不再是里希斯家的仆人!”里希斯愤怒地招来最有力的护院:“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点教训!让他知道什么是不能碰的!”
“不!爸爸!”阿黛尔的求情这一次没能起到任何作用,格雷诺耶被暴揍一顿后扔出了格拉斯,奇怪的是格雷诺耶对此毫无反应,平静得像是死人,似乎那些打在身上的暴雨般的重拳不是在打他,即使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闻到了鲜血的气味。
里希斯令警察局签署永远不得让此人入城的命令。
并且他更加迅速地为小女儿圈定了三家候选者,决定在萝拉结婚的这个月,就为小女儿也确定未婚夫。
阿黛尔很难过。
她担忧格雷诺耶可怕的伤势,荒郊野外没有人管他,他可能会死掉。可是父亲将她彻底软禁了起来。而父亲为她圈定的三个男人,其中还包括那个和女佣偷偷摸摸的赖特家公子,她一个都不喜欢。
她讨厌他们用暧昧的神情一本正经地行吻手礼。
她在想念那个沉默地跟随在自己身后的少年,想念他小心而温柔的爱抚与亲吻,想念那个充满禁忌却被意外打断的夜晚。
如她所料,格雷诺耶被揍得奄奄一息后,在郊外一处废弃猪圈边的枯草堆上躺了整整一个星期,他动弹不了,也没有食物和水,路过的一个流浪艺人留给他一个发臭的黑面包,他靠着这个和雨水顽强地活了下来。
可是他却并不愿意从迷迷糊糊的高烧中醒来,因为在梦中的阿黛尔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是晨曦的光芒,唯一的希望。
为此,格雷诺耶愿意就这样一直高烧下去。
到了这时,他的手里还有十二瓶少女的精油,只要他愿意将它们调和,不需要萝拉的气味作为主调,也可以有那瓶香水四分之一的力量。有这样一点的力量,足够他带走阿黛尔。
可是她不会喜欢这样,她一直都讨厌他用这种方式制作香水,格雷诺耶至今都记得她发现真相是冷酷而决绝的眼神。既然她忘记了过去,那么就永远不要再让她知道,自己曾经做过这样令她讨厌的事情——这或许是她忘记过去的唯一好处吧。
不过如果不这样,他还能用什么方式带走她呢?
格雷诺耶茫然而绝望,比起找不到她的日子,现在的情况更加令他绝望。
为此,格雷诺耶愿意一直高烧下去。
阿黛尔并不知道这一切,她还在想方设法出来找格雷诺耶。那天夜晚的最后,她对格雷诺耶的恶语相向,始终令她感到歉疚不安。
可是里希斯老爷把她看得太紧了,整整半个月,她甚至找不到任何机会独处。
姐姐萝拉的婚礼,可能是她唯一的机会。那一天大家都很忙,父亲必须带她出席婚礼,父亲要忙姐姐的事,要应酬其他人,不能一直看着她,其他仆人也可以找借口支走。
尤其,如果她陪着萝拉的话,父亲一定会很放心。
而萝拉并不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情。所以即使父亲叮嘱不能让妹妹单独一人离开,萝拉也不会对要上厕所的阿黛尔产生任何警觉。
阿黛尔走得匆忙,她带了一些她认为可能有用的药和婚礼上的食物,偷跑了出去。她认为自己很快就会回去,没想到格拉斯的郊外是那样大,她问遍所有人,却没有任何人见过一个奄奄一息的年轻男人,因此她只能靠自己找。
阿黛尔很害怕,这是她第一次独自出来,而这里的人那么少,地方那样空旷,她害怕遇到坏人或者狼。
在找人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当阿黛尔发现太阳落山的时候,她慌了,不知道应不应该放弃寻找,立即回去。
不过说来却也巧,她居然在慌乱里误打误撞地发现了那个废弃的猪圈,还有猪圈边上的枯草堆。
一个瘦弱的黑影躺在上面,只要一眼,她就知道那是格雷诺耶。
“格雷诺耶!”她终于找到他了,阿黛尔兴奋地奔跑过去,不顾他身上的泥巴和干涸的血渍脏兮兮,小心地将他的脑袋抱到自己腿上。并且顿时觉得这段时间的筹划和今天的辛苦都值得了!
“你先喝点水好吗?”他昏迷不醒,闭着眼睛,嘴唇开裂,身上滚烫滚烫。阿黛尔被吓了一跳,她知道父亲让人下手很重,但是她不知道会这样严重,他看起来几乎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格雷诺耶,醒醒,你听不见我说话吗?不行,你病得太重了,我得去找医生,可是万一我进了格拉斯就被爸爸……”阿黛尔越想越愁。
不过就在这时候,格雷诺耶微微睁开了眼睛。
“你醒啦!”阿黛尔高兴得有点儿想哭出来:“你把我吓坏了!真怕你就这样一睡不醒!我要出来一次可不容易呢,爸爸把我看得好紧。格雷诺耶,你还能走路吗,我带你去看医生好不好?”
格雷诺耶看着她,只是用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神安静的望着她,平静无波,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点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