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耳边真的响起了铃声。宁桐青还记得自己对简衡的承诺,可他从眼皮到手指都重得像灌了铅水。他觉得自己喊了一声简衡的名字,也可能是两声,总之等他再醒来时,还是维持着一个奇怪的睡姿,而属于简衡的那半边床,不知道何时起,已经凉透了。
遗体告别仪式那天,宁桐青又见到了蒋芸。
其他同事们几乎都去送别老厅长了,办公楼里安静得很,连吸烟处都空荡荡的。
他推门而入时,倚在柱子边的蒋芸好一会儿才转过头,见是宁桐青,她笑了一下:“我以为大家都去开追悼会了。”
“我没去。办公室总要有人值班。”宁桐青也很客气地回以一个微笑。
蒋芸点点头,从外套里掏出烟盒:“我不知道你抽烟。”
“我自己有。谢谢。”
“哦。”蒋芸收回手,“新办公室怎么样?”
“都差不多。”
“也是。之前你还在办公室的时候,我没顾得上问,你是n市人吗?”
“不是。工作在那里。”
“哦,我听口音也不像。我是那里人。”
尽管已经知晓了蒋芸和简衡家的关系和她做过的那些事,宁桐青还是要赞叹她的美貌,尤其是那种浑然天成的娇弱和温柔,难以相信有着这样声音和气质的女人,会做出如此两败俱伤的事来。
“倒是听不出来。”
“大学就出来了,这么多年,确实听不大出来了。而且我也很多年没回去过了。”她低头一笑,又问宁桐青,“觉得厅里的工作有意思吗?”
“工作嘛,都差不多。”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告诉我你是做瓷器研究的。是和拍卖行那样,鉴定各种各样的瓷器的年份和真假吗?”
“不完全是。我不做鉴定。”
“我小时候老在河边玩,那个时候江滩上总能挖出碎瓷片,被水冲得边缘很光滑了……那个很有名的一大堆青瓷,也是从我们那里挖出来的。”
她絮絮同宁桐青说了许多闲话,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并不在意宁桐青很少回话。说着说着,她忽然一抬腕,看了看时间后,勾起嘴角极曼妙地一笑:“追悼会好像开完了,他们要回来了。”
直到这一刻,宁桐青才意识到她之所以拉着自己闲扯,是因为不愿意一个人等待,而她的笑容里,其实一直隐藏着胜利后的志得意满。
他很久无法忘记蒋芸的这个笑容,于是在再见到简衡后,还是把与她相识的事告诉了他。
他们再见面是在葬礼结束后的那个周末,还是简衡给宁桐青打电话,问明白他在宿舍后,就一个人跑过来,二话不说地倒在宁桐青的床上先睡了三个小时。睡醒后也不愿意出门,点了一大堆外卖拉着宁桐青一起在房间里吃。东西送到后他倒是记得宁桐青说过不能在床上吃东西,老老实实地端着餐盒盘腿坐在房间一角的单人沙发上埋头苦吃。
吃了一半他好像忽然反应过来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抬起头问他:“你怎么不吃?”
“我晚饭吃过了。”
简衡还是没刮胡子,看起来和平时大不一样,好在气色不算太坏。听宁桐青这么说,简衡也没再劝,把端着的一个盒子都吃完后,才开口:“我好像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