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阿容两指捻着这枚豆子,借着月色辨清了颜色,疑惑问道,“阿慕为何要送红豆?”
☆、玉京仙郎
沈慕茫茫然,“我问了周大师,送女孩子应当用什么豆子雕,他便提议红豆啊……”
“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阿慕,你究竟知不知道红豆什么意思?”还不待阿容再问,沈敏便已经问出口了,“阿慕背的书都不知忘到何处去了,啧啧。”她摇头晃脑、假意可惜,将沈慕说得越发面红。
他粗着脖子置气一般大声道,“我知道这个意思啊!我本来就很想阿容姐姐嘛!”
见他漂亮的脸蛋红扑扑,眼睛也柔软晶亮,阿容与沈敏相视一笑,却都不忍再逗弄,很快便说起了别的。
年关到开春这段时日是宴会最为频繁的时候,很快便到了太子大婚的日子。
冰雪消融,莺飞燕舞,京城纵横的几条大街皆铺了红,一切都是未来国母出嫁的派头。
杨家一门三将,骁勇善战,颇受百姓爱戴。因此太子妃是杨家女一事于众人而言皆是喜闻乐见。但他们都未想到,掀了喜轿车帘的新娘竟是着了一身男子喜服,喜帕也未戴上,唯有脸上的妆容稍稍像样。
虎威大将军大抵也没有料到这一出,因为杨莫倚出闺房的时候还是一身规规矩矩的新娘喜裳,现在却变成这副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样。
大概是在喜轿上换的。她那群奴才竟也不阻止!
“莫倚!”虎威大将军忍不住斥了一声,面色难看。
杨莫倚却仿佛听不见,大剌剌地跳下马车,仰头看着骑在白马上的俊美男子,“太子殿下,你若是也不喜欢我,这亲事不如算了?”
太子面色铁青,直直地看着他这个吊儿郎当的新娘,久久没有开腔。
杨莫倚挑了挑眉,勾出一抹轻讽笑意,“反正结亲是你们一句话的事,取消亲事大抵也只是一句话的事吧。太子殿下您瞧,我这般粗俗无礼的女子,实在配不上您!”
“杨姑娘说笑了。”几乎咬牙切齿,太子觉得自己惯来的好脾气在这人面前是丁点作用都没有。
场面一度尴尬,周遭的群众交头接耳起来。
“据说啊……这个太子妃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先前还有人瞧见她和一男子逛花灯节呢。”
另一人插嘴道,“有喜欢的又如何,她能违抗圣旨?且你瞧瞧杨大将军的脸色,这个太子妃当真是够大胆的,啧啧……”
“莫倚!把外头这身脱下来!”杨大将军面色黑沉,几步走到杨莫倚面前,“你真是……好得很!”
他面带歉意地冲太子一拱手,将杨莫倚拉到一旁,随后眼带威胁地看着她,低声对她道,“怎得现在还在闹?那个人就这么让你放不下?太子品性俱佳,我是心知肚明,你嫁给他就是最好的选择!你这般让他难堪,是把我从小教给你为人处世的道理都忘光了吗!杨莫倚,你千万千万不要叫为父失望!”说到最后,语气已然很重了。
杨莫倚双眼泛红,直直看着这个替她做了选择的父亲,狠狠吸了口气,最终苦笑道,“好,我知道了。我会脱下男子喜袍,盖上大红盖头,一切都听您的。”
这段插曲转瞬就过去,却叫太子的心情越发烦躁,对这位新婚娘子的观感也跌至谷底。
东宫不比皇宫宽敞,今日宾客又多,里三层外三层地夹道相迎,阿容几乎瞧不见新娘的一片衣角。
“三哥哥看见了吗?”阿容扯了扯谢昀的袖口,仰头问他。
小丫头的眼神憧憬又希翼,谢昀会意,俯身将她抱起来,“阿容看见了吗?”
阿容嘻嘻笑了几声,拍手道,“看见啦看见啦,新娘子盖着盖头,看不见模样,不过太子哥哥可真好看呐!”
谢昀淡淡朝太子瞟去。太子本就是温柔俊秀的长相,被这喜袍一衬,更添了几分红尘喜气,越发令人倾倒。在众多女子眼里,今日这新娘实在是有福之人。
却如此“不知好歹”。
拜堂之时,阿容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悄悄在谢昀耳边道,“太子哥哥怎么了?好像不开心。”
太子自然是笑着的,带着恰到好处的喜气,却到底逃不过小孩子的敏锐的直觉。
虽是他的喜日,他却并不开怀。
酒过了三巡,太子便被众人起哄着推至新房,阿容等人也要回宫去了。这日放开了宵禁,大街上也是张灯结彩,因此这个时辰仍有不少人在街上来来往往,高声畅聊。
许是沾了喜气,心情荡漾,当晚皇上便刻不容缓地召了珍妃,连送阿容回玲珑宫的这点时间都等不得。
“老三。”皇上喊了刚下马车的谢昀,“送阿容回房。”闻言,一旁的二皇子唇角的笑意微僵,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早已“恢复神智”,可父皇的目光仍不会停留在他身上。而他的太子哥哥却能轻易得到父皇的殷殷祝福与毫无保留的笑颜,就连这个三弟也可得他一两句嘱咐。
“是。”谢昀应下之后,便见皇上满意地牵起珍妃的手,朝泰和殿走去。
他走向那个月色下的小丫头。
她喝了些果子酒,此时瓷白的小脸上泛起酡红,双眸也水润迷蒙、波光潋滟,看起来像是头一回喝这么多酒,有些懵了。
谢昀眉头一皱,对她的侍者有些不满。秋玉见状连忙解释,“是公主执意要喝,奴婢们拦不住……”
小舟舟附议,“是公主与郡主世子比谁喝得多,这才……”
谢昀听了这两人的话,心道阿容的这两个侍者虽足够忠诚良善,关键时刻却不能护她周全,譬如上次婉婉下毒手,譬如这回纵容她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