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银钱从何而来,尹文才一想便知。
他推了推书房木门,门上旧锁叮当作响,仿佛在说——我很丑很旧,但我可没偷懒。
再看不知何时被打开的木窗,尹文才轻笑出声,抬袖抹了一把眼角,低声自语:“下次沈大人再来,得将窗子也上个锁”
他行至书桌,小心翼翼地将那几块银子捧在怀中,神情认真地擦了擦。
“可得收好了。”他说。
下次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柳阳府还是那般热闹,与前日相比,街道两旁又多了不少卖对联灯笼的小摊。
灯笼是匠人坐在小凳上亲手编成的,对联是留着胡须的老大爷亲自提的。
灯笼有些贵,部分百姓舍不得买,所以便宜的大红对联成了百姓的最佳选择,百姓们你挤着我,我靠着你,纷纷“指导”着老大爷题字。
“诶!歪了,歪了!大爷您眼神儿不好使啊?咋还能越写越歪的?”
“十文钱一幅,你要求还怪多哩!再说老夫不写了!”
“咋还说不得了?歪了就是歪了呀,您不是自称柳阳府永宁伯吗?永宁伯还能将字给写歪了?”
“你可莫乱说,老夫只是精于模仿伯爷笔迹罢了!”
好一个“精于”!
听了两耳朵的沈筝,看着对联摊上用竹竿支着的横幅,不禁笑出声来:“民间仿永宁伯字迹第一人,一幅新春对联,只需十个铜板带回家。”
这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不过十个铜板一副对联,也确实不贵,毕竟百姓对读书人和墨宝,都是很宽容、很舍得的。
梁复听了也笑出声来,指了指同安县方向:“这字儿也不像啊,伯爷他知道吗?”
那小心眼儿性子,知道了怕是要来掀摊子。
“知道也没事儿。”沈筝看着热情无比的百姓,指了指自己鼻子,“莫看伯爷平时对外人神气不已,其实有人喜欢他的字,他可开心,说不准鼻孔都要露出来。”
梁复定神一想。
还真是
管是谁“墨宝”,百姓们看得上眼,愿意用,便是最好。
离府衙越近,梁复心中便越忐忑。
思来想去,他还是放下手中点心,对沈筝说道:“沈大人,依您所说,精铁对咱们来说至关重要可自古以来,驻扎在地方的盐铁使都不太好相与。”
说完他又觉得有些不对,换了个说法:“倒也不能说不好相与,而是铁器太过重要,他无法像本官与余大人那般信任你,所以依本官觉得,余大人都不一定能说服他”
那可是几百斤精铁。
就算沈筝名声在外,可余正青也说了,那盐铁使过于刚正,不见得会买账。
“倒也能理解。”沈筝笑着说:“他将铁给下官,若乃下官胡诌或是试验失败,责任就得他与下官共担。”
素不相识非亲非故的两个人,想建立信任必然需要契机。
而眼下契机,则刚好被沈筝握在手中。
“那”看着沈筝还是满脸笑意,梁复忍不住问:“那你还乐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