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或许不知,永安侯府满门抄斩的前一夜,曾有一密折送到了陛下手中。”
“而那份密折,出于玄洛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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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相,若是陛下知道您这般办事,不知会不会赏您什么。”玄洛微昂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车厢里闲闲而坐的男人。
“哈哈哈…”韶铭笑了笑,“年轻人啊,你真可笑。”
韶铭睁开了眼,望进马车外那双清寒的眸子,“或许这就是少年吧。”
“唉,难得少年时啊…”韶铭突然有些惆怅,但只是一瞬便被冷漠取代,“玄公子,就算你有惊人的天赋,没有在世上苦苦挣扎几十年,有些东西你也是不会明白的。”
“哦?那玄某就洗耳恭听了,不知韶相有何良策。”玄洛闻言倒是笑了。
“你很自信,也有这个资本。”韶铭
不由地赞道,“可是你的纯良却局限了你的天赋。”
玄洛一怔,死死地看着韶铭。
“现在你应该反应过来了吧,玄公子。”韶铭看着手中的佛珠,“这就是陛下不让你一人前来的原因。”
“金曲江决堤,连淹三城,此等情况,人力几乎不可能控制。”韶铭叹了口气,“所以陛下一开始就没想着堵住堤坝,也根本不指望我们来治理。”
“这就是天灾啊,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韶铭重新闭上了眼睛,专心地转着手中被盘磨的光滑的佛珠,竟生出了几分悲天悯人的意味。
“所以陛下派重臣前来只是为了做做样子,给天下人一个交代?”玄洛的语气中听不出情绪。
“没错,但不只是派重臣前来,还要让百姓看到朝廷的诚意。”韶铭看了看马车外的士兵,“那些,就是诚意。”
玄洛心中一沉,未发一言。
“如今之计,唯有用人命堵人嘴。”韶铭道:“朝堂派来的百余士卒全部壮烈牺牲,连三相之一的门下令与名满天下的玄公子都亲临现场,实乃尽人事听天命。”
“明白了吗,玄公子?”韶铭讥讽地看了他一眼,“别做无用功了,那些表演已经足够了。”
“接下来只用让那些士卒抱着沙袋,跳入水中,以人墙来堵江水。待他们魂归西天,这雨,也差不多该停了。”韶铭静静转着佛珠,神色看不出喜悲,“然后再给他们立上碑
,咱们就可以回了。”
“韶相,你很聪明,也很有手段。”玄洛语气淡淡,但眸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如新阳破云,新雪初融,美而凌厉,“但我相信,人定胜天。”
韶铭的眸光有些恍惚。
“所有将士听令!都在腰间扎紧绳子,十人十人地串在一起!”玄洛站在堤坝边缘,双手背后,迎着满天风雨,高声道:“与我一起跳入这缺口,用血肉之躯堵住江洪!绝不可让这江水再殃及更多的稻田!”
天边似乎漏出了点光亮,隐隐约约好似佛光。
悲天又悯人。
韶铭看着那个站在风雨中的年轻男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在不远处围观的百姓见到这一幕纷纷动容,没想到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名满天下的玄公子,竟能这般地挺身而出为民为国。
这才是天下文人真真正正的榜样!比那些虚伪怕死的文官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雨似乎小了点,风也渐渐停下。
阳光钻过厚厚的云层,洒向半身泡在水里的士兵,也洒向未系绳索,抱着沙袋只身入水的年轻男子。
如佛光普渡般圣洁,也给无助绝望的百姓送来了希望。
有几个百姓自发地加入了他们,像玄洛一样不系麻绳,直接抱着沉重的沙袋跳入江中。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了他们,其中不乏有看起来柔弱的女人。
万众一心,泰山可移。
雨越来越小,细风微雨间,透着金光的天边,隐约
出现了一道彩虹。
美地动人心魄。
“成功了!成功了!”人群中有人欢呼出声。
“真的堵住了!我们做到了!”
“感谢玄公子,感谢各位官兵,感谢朝廷!”泪水在一双双激动的眼睛中打转,玄洛看着他们的笑容,不由得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