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一走,毛政委立马拉下了脸,指着沈一飞的鼻子“好你个小子,拉我下水,把我当枪使,拖着我跟你一起糊弄秦渝。秦渝心眼实在,中了你的计,等反应过来,老子还得替你背锅。这结婚报告你别想了,我今天要就这么给你批了结婚报告,回头老秦肯定找我算账。你想娶人家宝贝闺女,光我点头可不行,你怎么也得征求人家父母的意见吧”
沈一飞心情好,毛政委怎么骂都不介意,还嘿嘿直笑“这是当然,我已经准备了好酒,毛叔今天下班有时间吗陪我去拜访秦叔和潘阿姨吧。”
沈一飞父母不在了,两家见面议亲,总得有个长辈出面,毛政委看着他长大的,算是他的长辈,最操心他的婚事,又跟秦家熟,没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毛政听了直乐“当初我还戏言,要给覃秀芳同志介绍对象,没想到还成了真。不过你小子想拜访老丈人还要拉秦渝下水过明路,别是人姑娘还没答应你吧”
沈一飞摸了摸鼻子不吭声。要是覃秀芳答应了他,他何必使这种招数。
也不知道她小脑瓜里在想什么,畏畏缩缩的,说拒绝他吧,也不像,说答应吧,又支支吾吾,总是拖着。
想来想去,无外乎就是自卑,上辈子就自卑,这辈子这毛病还没改,只能他来推着她走了。两个人当中,总得有个人主动,不然依她这拖拖拉拉的性子,只怕明年他都娶不上媳妇。
毛政委一看就明白了,幸灾乐祸道“你啊你,没想到你这么拽的小子也有今天,活该我看覃秀芳同志就该多拖你一段时间,让你小子以前那么拽。”
沈一飞不乐意了“毛政委,你到底还想不想我娶媳妇了难道你希望我打一辈子的光棍你要搞破坏,我娶不到媳妇,就赖你。”
“呸呸呸,胡说什么呢老子巴不得找个人来管管你。不过人家姑娘要是不愿意,你也不能勉强别人,知道吗咱们可不是土匪,不兴抢媳妇那一套。”毛政委正儿八经地叮嘱他。
沈一飞翻了个白眼“毛政委,你想哪儿去了覃秀芳的爹娘是谁你忘了,我能强抢她
吗我敢吗咱们是两情相悦,你别瞎想。”
“哟,两情相悦,这有了对象就是不一样,尾巴都快翘天上了,说话也娘兮兮的,你小子可真够得瑟的。行了,我答应你陪你去拜访秦家,不过这个事还得覃秀芳同志答应了才行,不管她现在是为什么不肯嫁给你,你回去好好说服她,定好了时间,通知我。别墨迹了,等秦渝反应过来上了你小子的当,你就别想这么轻易把人家妹子娶进门了。”毛政委叮嘱了他一番,就挥手把人给打了。
***
覃秀芳完全不知道,两个大男人非但没打起来,还阴差阳错地将他们俩的关系给过了明路。
她这会儿也没心思想那件事,因为徐瑞香的事更紧急。
从她提出离婚后,徐瑞香就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这这女人还能休了男人”
覃秀芳知道,以她的观念和从小受的教育,这个思想还是太先进了,耐着性子解释道“瑞香阿姨,这不是休,这是离婚,人人平等,夫妻俩关系不好,过不下去了,任何一方都有权提出离婚。”
“可是,这,这能行吗”徐瑞香还是没底,毕竟她从小所处的环境,从小到大看着的夫妻相处模式,都只有男人不要女人,把女人赶回娘家的,没有哪个女人能赶男人走。
覃秀芳想,光是跟她说这些恐怕没什么效果,要想解决她的思想包袱,得带她开阔眼界,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做一遍。
一瞬间,覃秀芳心里就有了决断。
她拉着徐瑞香说“瑞香阿姨,走,我带你去见两个人。”
“好。”徐瑞香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覃秀芳给潘沁雯留了话,带着徐瑞香母女出门了。
路过小学的时候,正好遇到小学放学,覃秀芳特意驻足了片刻,没看到姚玉洁,她有点失望,只能边走边说了“周家成后来娶的那个媳妇就在小学做老师。前几天,她跟周家成离婚了。”
“又离了第二次了吧”徐瑞香显然以为想离婚的是周家成。
覃秀芳笑了笑“是啊,周家犯了事,周家成被判了八年。他不想离的,姚玉洁,就是他后面娶的那个,直接打了孩子找了周家成的领导
要求离婚,现在已经被批准了,两人没任何关系了。”
一个女人敢打胎离婚,这简直颠覆了徐瑞香几十年形成的固有认知。
她难以置信地说“这样也可以,她就不怕背后别人笑话她吗”
覃秀芳扯了扯嘴角“有个劳改犯丈夫,岂不是更被人笑话她还年轻,又有工作,即便离了婚,也能找个比周家成更好的,过得更好。不离婚,周家成出狱了,有案底在城里没工作,还是得回乡下,姚玉洁怎么办难道跟着他回乡下种地”
徐瑞香大脑里一下子接受了这么多新的信息,有点消化不能,她想了想说“你让我想想。”
覃秀芳点头,没再说话,直接带着她们去了纺织厂,找到了米嫂子,让米嫂子将前两天她说闹着要离婚的两个女工叫出来聊一会儿。
米嫂子帮忙叫了人,两个女工出来看到面孔陌生的覃秀芳,很是不解“妹子,你找咱们什么事啊”
覃秀芳掏出两张五百块的元券,一人递了一张给她们,然后指了指站在大门侧面,局促不安的徐瑞香“听说两位嫂子要离婚,想必是遇到了过不去的坎儿,正好我阿姨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我想请两位去陪她聊一会儿。这是报酬。”
五百块,比她们干一天还挣得多,两个女工欣然同意了。
她们走到徐瑞香面前,看着徐瑞香浑身是伤,瘦骨嶙峋,两个孩子脸上也有伤疤,顿时明白了。
“大妹子,你身上的伤是你男人打的吧”
徐瑞香局促不安地看着这两个陌生的女人,忍不住往覃秀芳那儿看了一眼。
两个女工到底见识比她广,胆子比她大,顿时明白她在纠结什么,掀起袖子就把胳膊露给徐瑞香看“你瞧,我男人打的。”
另一个瞅了瞅四周,见没人,飞快地掀起肚子,给徐瑞香瞄了一眼“我就不一样了,我不光是挨男人的打,还要挨婆婆的打,每天挣了钱回去还做一家人的饭,吃过饭,他们都去歇着了,我还得洗碗洗衣服扫地,家里的活都是我的。小姑子嫁出去了回娘家,我还得把她给供起来。每天吃饭,都是先把他们的饭给舀了,剩下的菜叶子、红薯、米糠团子才是我的,嫁过去
十几年我就没吃过一碗白米饭。这种日子我真是过够了。”
“可不是,我有好多次都想死了算了,这么活着有什么意思,男人好吃懒做还好赌,在外面赌输了钱回来就打我,问我要钱,没有就打我。我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就是,咱们干得比牛还多,起得比鸡都走,吃得却比猪都差,这日子真是没法活了。”
两个女工的哭诉引起了徐瑞香的共鸣,她眼泪涌了出来,伤心地说“咱们女人真是命苦啊,下辈子投胎再也不做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