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还是很喜欢弟弟。
也许只是小孩的叛逆期到了。
更糟糕的是,初在对于神力的使用上堪称天赋异禀。他很早就能凭一己之力创造出新世界来。起初律还很为他高兴,但当他看到对方创造的世界几乎都是逻辑链断裂的烂尾世界后,就变成了着急。
初所拥有的创造的权力,成为了他满足自己爱好的工具。他像揉搓一块橡皮泥一样肆意的改造新生的世界,让它们按照他期望的样子生长。
就像在还未成型的婴儿身体里注射药性极大的变异针剂。
那些可怜的小世界等不到逻辑链慢慢的自我完善,就会因为严重的不合理性而走向毁灭。
所有的世界对于神明来说就像孩子一样。守护它们是神的职责。
律有试着和初说过这件事,但顽固的弟弟根本不想听他说话,还是一个接一个乐此不疲的弄出一堆生来残疾的‘孩子’。
对他而言,那是他的玩具。
玩具只要漂亮就够了。
至于会不会坏掉,玩都玩过了,他才不会管那些事。
律无奈之下,只能给弟弟兜底,帮他收拾烂摊子。弟弟弄出来的问题,由他用神的另一种能力修复。
偶尔也会有病入膏忙、已经无可救药的小世界,就只能先一步收回那个世界的意识,让它变回一团能量,好过经受崩裂的痛苦。
律第一次做这种事时,沉默了许久。打算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件事的严重性告诉初。他找了好一会儿,才在某个房间里找到了弟弟。
那是个周遭一片纯白,什么装饰和家具都没有的房间。
‘枯’很大,其中有很多像这样暂时还没有用处的空房间,初就躲在这里。
他最近连跟哥哥作对都没有兴趣了,变成了一点也不想看到后者,干脆就躲到了这里。
初很难受。原和律从没有意识到他身体上的毛病,初自己也没说过。
他以为身上时时刻刻存在的疼痛感是正常的,每个人都有的,就像呼吸和说话一样,从初有意识开始就存在于他的感官里了。
在他还小的时候,这股疼痛感还可以忽视掉,但是随着他慢慢长大,就渐渐开始难以忍受了。
存在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初一直这么认为。
他不知道原和律是怎么在这种近乎刮骨的痛感中照常生活、处理事情。他也不知道,因为先天不足,其实只有他才要忍受这样的折磨。
因为误以为大家都很能忍疼,初一直都很敬佩他的哥哥姐姐。
可不知道为什么,随着这股越来越强烈的疼痛,近乎本能般的,他开始厌恶起了律。
律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的时候,初装作没听见,依旧摆弄着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散发着微光的圆球,只有大约一个手掌大。球体是半透明的,内部流光溢彩,像是璀璨的金子在其中流转,漂亮非常。
房间里还有很多这样的小圆球。
这些就是世界。在神殿‘枯’这样连时间都无法直视的庞然大物下,它们也只是一个个微不足道的弹珠似的小球。
这些小玩意儿每一个都不一样,大部分只有一种颜色,内部‘液体’的流动缓慢有序,整个球浑然一体,看起来虽然单调,但很和谐。
但这些在初眼里是最不太好看那一类。只是因为他还不太擅长控制体内的神力,在创造合他心意的玩具时,逸散出的力量自行凝聚出的小世界而已。
是不被造物者喜欢,但却最为幸运的世界。
还有一部分有两种颜色或三种的圆球,球内的液体的流动相较于单色球而言变快很多,几种相近的颜色混合在一起,也不算突兀。这种的散落在初脚边。最后的则是像男孩手中的那个球一样——
五颜六色,不同的、甚至有明显撞色的颜色掺杂其中,正中间的似烟似雾的物质翻滚蒸腾,速度极快,犹如一个华丽的舞会彩球。
但是,这些复杂的颜色并不能很好的融合在一起。球的表面已经有了明显的裂纹,如同一个用粗暴的手段随意拼接起来的劣质玩具。一个缝合物。
白色的光从裂纹处散发出来,勉强把七零八碎的部分粘连在一起,让圆球不至于碎掉。
最为显着的就是现在被初捧在手里的那个。与其他虽然花里胡哨但还是实心的小球不同,它已经几近透明——
对于如何制造这样的小球,初已经很有心得。只在要世界形成的时候,抽空它体内的能量,留下一个空空荡荡的内里,然后再想办法把表面维持原状,就可以了。
对于之前的任何一位神明来说,这是个很复杂的操作,但初轻而易举的做到了,得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极为好看的,像玻璃球一样的世界。
他在创造这方面堪称天才。
遗憾的是,这种天赋用错了方向。
律走了过去,摸索着拿起男孩手里的球体。圆球一到他手里,霎时闪出更明显的白光,等光芒散去,球体表面的裂纹消失了,与此同时,它也只剩下两三种原本就占了大部分面积的主色调,其他不重要的色彩都被那几种颜色融了进去。
变成了一个还算稳定的小球。
初的嘴角往下一撇。
他赌气似的又创造出更多混乱又漂亮的小球,抓在手里玩了一会儿,又随手扔在一旁。律也坐下来,等他玩完了,好脾气的把每一个可怜的世界捡回来。
律在找开口的机会,但弟弟先一步厌烦了这个单调的抛接游戏,他气恼的抬头,看到哥哥稍显疲惫的神色,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