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檄是揣着一本颇厚的卷册过来的,进殿行了礼,未等元蔚开口问,他便直接呈了卷册禀道:“这是经属下详细查探之后,罗列出的冯冕生前所做的桩桩恶行,事无巨细,能保错漏处不出一二。……个中罪行已经分好类了,方便您随时查阅。”
过去总说罄竹难书,叶檄则是在经过了这一回的任务之后,方才知道什么叫实打实的罄竹难书。
元蔚看着那一厚摞子装成册的白纸黑字,眉间深深沉了下去。
“至于这柄梳篦……”
叶檄从袖口拿出了一柄梳篦——彼时元蔚为便于他调查,便命能工巧匠照着那真凶器的样子,力求相似的做了赝品出来。
叶檄道:“此物原为一对,源自阳乌。乃是当年倪氏双姝出嫁之时一人一柄的嫁妆。后来镇阳王妃的那把赠予了其女类阳帝姬,而属于钦仪皇后的那把,因
倪皇后无女,便赠予了当年养在其膝下的侄女,漱华帝姬嬴穗。”
也就是说,这东西,天下有二,而拥有者,则不是类阳帝姬,便是漱华帝姬……
“漱华帝姬的下落……”元蔚想着,脑中似乎有什么总也抓不住的关窍:“当年大雍国破之后,漱华帝姬失踪,到如今这么多年,她就从未现世过吗?”
叶檄想了想,摇头道:“此事说来很是蹊跷。大雍国破之后的事,大多都是自当年把持天都的磐石冯氏口中传出来的。除了太子妃之外,别说是失踪的漱华帝姬至今毫无关于其下落的线索,就是号称殉国的芳仪帝姬……当年天都传闻芳仪帝姬自焚芳仪殿殉国,这一把火下去,可是尸骨无存的。”
叶檄最后半句说得颇有些暗示意味,元蔚看了他一眼,心中也似忽然捕捉到了什么。
十二月初时,原本返归羽雁的仪仗都已准备的差不多了,不想送往之事尚未了结,睿王府中倒是先出了桩迎来之事。
客人进府的这日,扶夫人一早派人请了元蔚过去。有前事在,元蔚自然是不会带着裴筠筠一起去的,她正独自在后头小厨房里琢磨着晚膳要炖什么汤时,元蘅便悄默声的摸进来了。
“姐姐,你还不知道呢吧?这回来的这位,可是扶夫人特意派人从繁阴接进京城的亲侄女……”元蘅说着,做贼似的左右张望了一圈,方才接着道:“是要接来给长
兄做侧妃的!”
裴筠筠原本恹恹的神色微微一顿。
半晌,她冷笑道:“重孝在身,这会子往嫡子身边送侧妃,扶夫人怕不是脑子坏掉了罢?”
元蘅却很老到的同她讲:“诶,王侯之家都是这回事的!一时给不了名分,好歹也得往身边塞了,不然等以后出了孝,名正言顺的嫂子一娶进门,就凭那未来嫂嫂的出身,到时候扶夫人再想打什么主意就不容易啦!”
有时候,裴筠筠觉得,这位小宗姬小大人似的不懂装懂,却总能歪打正着的说到点子上,这也算是个大本事了。
元蘅还在那儿说:“更何况人早早的送来,也能早些培养感情嘛!说不定……”
她颇有深意的故意一停顿,裴筠筠斜了她一眼,冷淡道:“说不定什么?接着说呀。”
元蘅立马笑笑:“嘿嘿,筠筠姐姐,我可是向着你的,这才巴巴的过来同你说的!”她压低了声音嘱咐:“我可告诉你,你可得看紧了哥哥!不然这位扶氏小姐若是真成了侧妃,就凭扶夫人不待见你那样,以后你的日子可就不好过啦!”
许是元蘅太聒噪了,她忽然就很烦躁,脸上越发没什么表情了,只是执着的解释道:“宗姬,您真的误会了,我只是个奴婢,并不做通房。”
元蘅一脸你别害羞。
她说:“我一个人误会是误会,可全府上下都这么说,那还能有错吗!姐姐你就别害羞了,如今绿妆姐姐
主持中馈分身乏术,您在府里正红着呢!你就放开了去瞧,这上上下下的仆婢小厮,可有哪一个敢不敬你的么!”
裴筠筠选择闭嘴。
午后元蔚回来时,一进门便发现某些人的态度很不对。
“你这……三天两头的发癔症,谁又惹你了?”
他褪下大氅,被她冷着脸夺过去挂好,只听她嘴里拿腔拿调道:“嘁,我正红着呢,谁敢惹我!”
元蔚不解的问了声,没得来答案,想了想,忽然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她面前。
裴筠筠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脸皮就让这不要脸的人狠狠揉了揉。
元蔚笑呵呵道:“这不挺白的,哪红了?”
“去去去,走开走开!”她后退两步躲开他的手,嘴里嚷道:“男女授受不亲知不知道?我可是个清白女子!才不同你们这些王孙公子瓜葛!”
元蔚摸了摸下巴,看着这别别扭扭的丫头,回过了点儿味儿来。
“清白不清白的另说,可本王与你……”他想了想,问:“怎么也用不上这‘男女授受不亲’一句罢?通房丫头?”
这四个字从元蘅口中说出来是一回事,可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裴筠筠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心里头火急火燎的就想让他把这四个字收回去,偏偏撒气的话没说出来,这时候外殿的侍婢唤了一声:“殿下!”
元蔚问了句何事,那头便禀道:“扶夫人派人送了盒三层玉带糕来
,说是表姑娘亲自下厨做的,请您尝个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