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绎冲她一笑,转而看向元隽时,目光却瞬间冷了下来。
他问:“王爷,我同意了吗?”
元隽近前一步,先是不慌不忙的朝他拱手一拜。
“本王很感谢侯爷多日以来待本王侍女的悉心照拂,如今……”他话语一顿,看了裴筠筠一眼,才继续道:“她病已初愈,自然不便继续打扰。本王要带自己的人回王府,侯爷若有不情不愿之处,自可前去与令兄分辨,问一问朗月王殿下,送出去的人,是否还有讨要回去的道理。”
裴绎被他这番先礼后兵的话说得越发不乐意,最后却只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你回的是睿王府。”
元隽目色一深,与他对视须臾后,只唤:“绿妆。”
绿妆会意,绕过裴绎,直冲屋室而去。
这回,裴绎冷哼一声,却没再说什么。
裴筠筠深知,即便没
有元隽这番态度逼着,裴绎为着她的心愿,也终究不会拦着她回睿王府。如今这一出,看上去多少有些孩子气,却让她又好笑又窝心。
等元隽带着人大包小裹的离开朗月台后,裴绎站在廊前,忽然想起早前在东宫时,太子妃同自己说的一番话。
彼时太子妃眉眼温和,一颦一笑却都带着算计,“听闻羽雁王对您那位意中人亦是紧追不舍,如今都追到朗月台去了,想必侯爷应当很困扰罢?”
对此,他只道:“太子妃说笑了,王爷暂住朗月台,不过是为着方便跟进瘟疫之事罢了。”
太子妃恍然便点点头,却又道:“不过那位姑娘,虽然容貌普通,但委实是个很讨人喜欢的人。……这样吧,为报答侯爷此番送了我这么一份大功劳,便由本宫出面,请求陛下为侯爷与姑娘赐婚如何?”
“如此一来,他日回到朗月,侯爷既也不必担心孝道有失,也不怕太夫人与您一双鸢侣为难了,岂非周全?”
——如此一番话,这会儿想来,倒是充满了诱惑。
那头回到阔别已久的睿王府,绿妆本要将裴筠筠的东西送到她房中去,却被元隽拦下了,只让她将东西都先置在自己寝殿中便是。
绿妆虽然意外,但也没追问什么,只是在收拾好一切之后,临退下时,她对元隽禀道:“殿下,今日早些时候,左翅梁氏递了拜帖来,欲于初六前来拜见,奴婢尚未回
话,不知您的意思……”
闻听此言,他还没什么表现,那头榻上歪着的裴筠筠却霎时竖起了耳朵。
“有空闲便应了,没空闲便推了。”他随口道,不忘嘱咐绿妆:“跟你说过几次了,不必将左翅梁氏单拎出来区别对待,过去的事早已过去了,犯不着为此事交恶,倒显得我羽雁多小心眼儿似的。”
“可是……”绿妆到底还是咽下了就在嘴边的反驳,顿了顿,福身领命:“是,奴婢遵命。”
之后,她便带着要给裴筠筠煎的药下去了。
殿中一时就剩了他们两人,主子还在那儿忙活着收拾自己的一些卷册,丫头却大爷似的躺在那儿,悄无声息的观察着自家主子。
许久之后,她忽然开了口。
“今年百鸟朝凤……”她语气里带着试探,缓缓道:“密王夫妇不来吗?”
元隽手里的动作都没有停,闻言只道:“自从弄丢了前朝四皇子嬴昳后,密王元焃封王远谪,今上早已下了明喻,无召不得还京——包括百鸟朝凤会。”
今年启元未有谕命,元焃夫妇自然回不来。
裴筠筠看着他毫无波澜的神色,一时陷入深思。
元隽忙完手头的事儿,回过头来,才发现她许久没有言语了。走到她面前,他好笑的在她额上弹了一下,问:“你又琢磨什么呢?”
裴筠筠揉着额头不满的看了他一眼,答道:“想密王妃。”
他微微一怔。
裴筠筠眼珠子一转,勾起一
个若有似无的笑,仰着头天真的朝他问道:“殿下,您对那位当年差一点就是您弟媳的姑娘,是个什么想法啊?”
“我能对她有什么想法?”
她想了想,道:“就比如,她那拜高踩低的悔婚之举,左翅梁氏那样羞辱了羽雁,您就当真那么大度,一点也不生气?”
他扯了只凳子从旁坐下,随着她的话认真作想。
“在那位姑娘嫁为皇子妃之后,您心里……”她微微朝他倾身,放低了语气,如同诱哄一般:“或者说世子心里,就一点也不嫉妒大皇子,一点也不……”
“一点也不。”
突如其来的打断,让裴筠筠坐直了身子,兀然一愣。
他平和道:“人各有命,她的命落不到羽雁,不过无缘而已,没什么好介意的。”
裴筠筠深深的看着他,将他这句话翻来覆去思量了好久。
最后,她摇头一笑:“这真不像是羽雁王说的话。”
她有些控诉般的看向他,问道:“您以前对我那副狠劲儿都哪儿去了?总不能说,对我之外的所有人,您都这样宽和大度罢?”
这原是一句取笑的话,可他听了,却着实很是想了一想。
她看到他眉眼微蹙,旋即朝自己问道:“我以前对你很不好吗?”
她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答这话才能不亏心。
他半天没等来答案,却是一笑。
随即,她听到他道:“那我以后都给你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