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算万算,他没算到这个在自己威势之下屈服了十几年的窝囊废,竟有这样的心胸气势。
“太尉这话错了!”摄政王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太尉倘若问心无愧,又何惧旁人如何构陷?”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证据算什么,只看古往今来一句‘莫须有’折挫了多少忠臣豪杰!”
冯通语毕,忽听殿上传来一声轻快的笑音,随即,便听羽雁王感叹道:
“哈……原来太尉大人也知道有一桩罪名叫‘莫须有’啊!”
“你……”冯通一个激灵,半天没说出话来,回过神立时冲着天子便跪了下去:“陛下,老臣追随您半世!不敢说鞠躬尽瘁,但浩浩忠心天地可鉴!陛下切勿听信小人挑唆,罔顾了臣一片丹心啊陛下!”
元殊闻言,跟着轻笑道:“这话也是耳熟,就好像适才羽雁王没说过似的!”
一时间,羽雁王同太子一唱一和,愣是将冯太尉逼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噎在那不知还能说些什么方才滴水不漏。
剑拔弩张之际,反倒是惊乱池水的人跪在那安安静静的,启元看烦了戏,见他们渐渐都没了声音,这才道:“磐石公,须知冯卿位列三公,乃是朕之肱骨,国之栋梁。即便卿身为公侯,但若无证无据之下造谣重臣,朕亦是不能轻恕的。”
“陛下治国有法,上行下效,臣又岂敢行欺上构陷之事。”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沓信件纸稿,奉呈道:“禀陛下,此乃臣命手下多年来搜罗所得,其中多是太尉于朝中结党营私,共数位重臣私相往来的罪证。另外,还有四年前北地蝗灾之时,太尉同敕柔可汗暗中勾结,泄露军机,助敕柔进犯我朝北地,大行抢掠的证据。”
“上到通敌卖国,下到结党营私,太尉罪行昭然若揭,请陛下明断!”
他每说一个字,冯通似乎都更瞠目欲裂一分,不顾
他大骂荒谬,内侍自冯烺手中接过一摞子罪证,战战兢兢的递到了启元眼前。
启元平静的将手中信笺一一翻阅,随即,平静的将其放置于御案之上,抬眼看向殿上面红耳赤的冯通。
他问:“你还有什么话说?”
“陛下信他胡言乱语?如若羽雁王同赵婕妤往来的书信都可以作假,那这些污蔑臣的所谓罪证又有何不可!”冯通眼见是急了,说着,目光往后一捞,瞥见缩在一旁惴惴不安的冯岌,立时跟想起什么似的,冲上去将人扯过来:“陛下,长房一脉一向嫉恨臣在朝中得势,生恐有朝一日老臣将取家族封位而代之,为此恨不能将臣杀之而后快!这早已是我冯氏族中人所共知之事,您若不信,您问执金吾丞!您万万——万万不能听信奸佞啊!”
砰砰的叩首之声回响于殿中,元隽私心感叹,权倾朝野的两朝太尉,他是有多少年没行过这样的大礼了?
启元看了眼周身已有抖意的冯岌,又看回冯通,神色中不知何时揉进了一丝怜悯。
“也罢,太尉让你说,你便说说。”启元对冯岌道:“想好了再说,若有一句不实之言,当心你的脑袋!”
“禀,禀陛下……磐石公与太尉不和,确是我冯氏族中人所共知之事。”冯岌道,“至于磐石公上呈的这些罪状,微臣敢拿身家性命为大人作保——”
他的语气渐自从忐忑过渡到坚定,冯通也仿佛
跟着他的话,在虚无中抓到了一丝可怜的底气。
“信中所写,一笔一划,皆是太尉及其党羽亲手所书,无一字一句存伪!”
冯岌说。
冯通愣了,一时之间,如同没了呼吸、断绝了与这人世的联系一般。
元殊愣了,得都素髯从中连线,他只知自己今次合作的,是素与冯通一脉交恶、且多年来暗中搜罗其罪证的大表兄冯烺,但却不知向来为冯通倚重的冯三公子,原来竟也是……
元隽也愣了。
谁都没有想到,冯岌——曾为太尉夫人渡海求药,险为风浪所噬的冯岌,在冯通膝下数年,曾为他挡过暗箭差点送命的冯岌,不出意外,来日将会承袭太尉一脉封爵地位的冯岌——
他竟然,不是冯通的人。
“畜生!畜生!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我宰了你!”
冯太尉近乎嘶吼的声音爆响大殿,眼看着他便要朝冯岌扑上去,两侧的金刀帐侍卫立时上前将人制住。
冯岌的话还没有说完。
“陛下容禀,除了磐石公提呈的罪状之外,太尉还买通了皇后娘娘殿中姑姑,藏砒霜于凤和殿中,构陷娘娘弑君,妄图以此打压太子。”
“至于其后,太尉见陛下有意易储与羽雁王,便又伙同淑妃娘娘,作伪证陷害羽雁王同赵婕妤有往来,意图在太子与王爷皆陷于弑君之嫌中时,扶持冲龄皇子登上储位,待来日新帝继位,太尉身为权臣,便可掌天下实
权,行窃国之事!”
“凡此种种,微臣,便是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