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一直扶著蔣洛盟,賀祺嘴裡卻說不出一句軟話來:
「蔣洛盟你是不是瘋了?自己能喝多少心裡沒點數嗎?出門在外,萬一出點事多不方便!你今年是十幾歲嗎?還學人拼酒?說一句你喝不了能怎麼樣?」
蔣洛盟咬著牙勉強笑笑,軟言解釋:「說我喝不了,他們會接著跟你喝。」
賀祺說得更起勁兒:「跟我喝就跟我喝啊!我酒量好著呢,他們幾個我還喝不了嗎?你別看不起人……」
「賀祺,」蔣洛盟忍不住打斷賀祺的話:「你知道我不可能看著你被灌酒的。你當時去洗手間是去吐了吧?
賀祺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被蔣洛盟搶了先:「你不用抵賴,中學那次你就這樣。」
蔣洛盟的聲音慢慢黏糊不清起來:「你知道嗎,你當時看著就像被誰欺負了,下一秒就要哭了一樣。但你又從來不會哭……」
兩人走進了酒店,大堂的燈關了一半,前台只有一個人在值班。
賀祺把蔣洛盟扶進電梯轎廂,刷卡按樓層:「我吐了就吐了,吐了又不是不能喝了。我說實話,近五年的酒局上,我還真沒遇到過醉得比我慢的……」
蔣洛盟忽然低聲笑起來,眼眶有些紅,歪著腦袋怔怔望著賀祺:
「但你這種喝法,一遍一遍吐,得多難受啊。」
賀祺愣了一下,臉色幾乎驟然變了。可此時叮咚一聲,電梯門朝兩邊打開,蔣洛盟又拖著賀祺的胳膊朝外面走了。
「反了!」
賀祺費力地糾正了蔣洛盟的行進方向,踉踉蹌蹌地把他帶到房間門前,伸手到蔣洛盟外套口袋裡摸房卡,推門把蔣洛盟扶進去。
賀祺把門卡插在門口的卡槽,長呼一口氣:「好了吧,明天記得按時起床哈。我就先回去了,有事你……」
「找前台」三個字還沒來得及說,蔣洛盟忽然彎了腰,頭下意識地朝衛生間探,往衛生間的地上吐了一灘稀稀拉拉的酒水和飯粒。
「嘶……」賀祺皺緊了眉頭:「你就不能多走兩步再吐嗎!」
蔣洛盟吐完之後舒服多了,幾乎要衝破腦殼的疼痛終於緩解,變成了昏沉的睡意。
蔣洛盟的身體越來越沉,兩條腿也像沒了力氣,從賀祺的懷裡往下滑。
賀祺臂力有限,摟不住他;蔣洛盟直接坐在了玄關的地上。
賀祺愣了,把腿往一邊撤開。蔣洛盟就閉著眼睛,直接在地上弓著背躺倒了;全然不理滿屋子酸臭的酒味,呼吸平穩。
「呵……」賀祺驚訝得乾笑:「不至於吧?」
蔣洛盟像是沒聽到一樣,把手臂墊在脖子下面,膝蓋往回收了收,讓自己睡得更舒服了些。
賀祺懵了,眨眨眼睛喊他:「蔣洛盟?你去床上睡啊,這麼冷,睡地上你明天肯定感冒的。」
「喂,」賀祺蹲下身,輕輕推蔣洛盟的肩膀:「你先起來,不嫌廁所門口臭嗎?」
蔣洛盟仍舊沒睜眼,散落的碎發落在睫毛上,輕輕顫了一下就算回答。
賀祺站起身來,在蔣洛盟旁邊沉默著低頭看他。
半晌,賀祺自暴自棄般嘆了口氣,嘟囔一句:「算了……」
賀祺跨過廁所門口的那灘污穢,打開淋浴頭,把它盡數衝到了浴室的下水口。
餘下的水漬還有酒味,賀祺又取了架子上一條毛巾,蹲下一點一點擦乾。
賀祺不知道蔣洛盟是什麼時候醒過來的。直到他忽地被人從後面攬住了腰,重心一仰,結結實實地倒進一個擁抱里。
賀祺嚇得倒抽了口氣。緩過神後,暗自翻了個白眼,懶洋洋地把手裡的毛巾扔到一邊。
賀祺把頭朝蔣洛盟轉過去:「又——怎麼了蔣大少?」
蔣洛盟的眼睛已經清亮了起來,映著衛生間的頂燈照出來的餘光,眼睫一瞬不瞬,似乎是很鄭重地看著賀祺:
「賀祺,你是喜歡我的,對吧?」
賀祺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忽然想笑,喝醉酒後的蔣洛盟讓人忍不住想逗,像只年幼的小狗。
賀祺笑著問蔣洛盟:「怎麼?你也知道你喝醉酒後好『肉酸』啊?」
蔣洛盟眼皮耷拉下來,眼睫眨了眨,語調里有些委屈:「所以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啊。你老對我這麼好,老是向我釋放這種信號,我會想多的……」
賀祺知道蔣洛盟是認真在問,他也一直在逃避這個「認真」的問題。
但借著擾人心神的酒意,和「蔣洛盟明天就會忘記」的僥倖心,賀祺這次忽然很想說真話。
「我……是喜歡你。」賀祺苦笑:「但也不知道為什麼,喜歡你,從來不是一件順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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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土撥鼠尖叫————
第4o章(二十)限制級
一個固執的念頭,就像一顆生命力頑強的種子。能在堅硬的土壤里紮根、開花,一夜之間就長成參天大樹。
那兩個「♂」交織的圖標就是如此。
那當天晚上賀祺回到家,在床上躺下,幾乎一整夜都在考慮這個問題,仿佛一個荒謬的問題突然有了解法。
賀祺意識到,也許,這種「反常」的喜歡並不是虛浮的幻境,而是有途徑可以到達的地方。
賀祺試著去看論壇,去翻帖子,發現跟自己一樣的人並不少。他們有些在嘗試找取向相同的朋友,有些在煩惱如何解決結婚成家的問題;也有人懷著和賀祺同樣的苦惱,喜歡上了以朋友關係相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