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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第1页)

彼时季晚凝刚满十五岁,她是季辰良最小的女儿,在学医用药上的天分却最高,她生得娇丽,又性子活泼,一贯爱随父亲四处走动游历。

来煊都皇宫的第一日,季辰良给永谦帝看诊,她就守在思静室外头,眼见着满宫墙的玉兰晃在斜风中,它们被细雨打湿了,瓣盏就格外洁白晶莹。

季晚凝喜欢花,最中意清香远溢的玉兰,残瓣落在地上,沾了泥的地方成为瑕疵,季晚凝也丝毫不嫌弃。

她仔细捧着花去嗅,清香就萦绕到鼻尖心头,她的眼睫也被雨丝濡湿了,抬眸时上头蓄着云雾似的小细珠,让她的杏眼显得格外漂亮无害。

她像一头误闯深宫的林鹿。

她抬头撞进赵延眼中的时候,后者就是这样想的。

可赵延不止想到这个,他还想季晚凝的脖颈看起来好纤细,应当只需要轻轻一握,就可以像玉兰一样从枝头坠下去,再用长靴一踏,她就被碾进泥泞里爬不起来,不会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美好的东西往往经不起风雨,他们华而不实,很容易被催折。

赵延深谙此道。

但他一点也没有透露,他只在面上带着温谦的笑,说自己是六皇子赵延,前来思静室问候父皇龙体安康,他又问季晚凝是谁,为什么出现在皇宫里。

季晚凝很快答了他的话,对他皇子的身份没展现出什么惊惶,十分处变不惊,她甚至绕着没打伞的赵延走了两圈,一把搭上人手腕时反将赵延吓了一跳,接着他听见季晚凝肯定地说:你有经年咳疾。

那瓣白玉兰待在季晚凝手心,很快被她从右手转移到左手,又被递给赵延暂为保管,她在腰间布袋中翻找,很快摸出纸笔来,替赵延细细写了个方子,叫他照着去配药。

素色簪穗随着她低头又抬起的动作不断晃动,白玉兰刺伤了赵延的眼睛,他盯着季晚凝,记住了她是曲州季氏的小女儿。

赵延本是宫娥所出,皇宫中最不受待见的六皇子,母妃在他出生第三年就殁于咳疾,这病传到赵延身上,他也只能被迫忍耐,偶尔从太医院讨点枇杷膏来,除了黄铜镜中面色惨白的自己外,季晚凝是第一个主动过问他的人。

那纸药方被雨濡湿了,上头的好些字都变得模糊,可赵延从接过它的那一刻起,就隐约感受到自己的残缺被修补,他终于一次触碰到朦胧的完整。

季晚凝是特别的,她和别人不一样。

他决定要得到季晚凝。

他花了整整六年时间来实现这件事情。

隆安帝五年的初春,季晚凝的马车狼狈驶在煊都城外小路上,她的面上已经沾满了血——但不是她自己的血,而是丈夫左骞信的血。

左骞信推了她最后一把,自己的尸体却很快被大火吞没,他们书斋中的铜架也融化掉了,铜水流到左骞信面上,覆盖住他没能阖上的、腥红狰狞的眼。

季晚凝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或左骞信招惹了怎样的仇家,她在颠簸的车马中掩面,喉咙已经哭肿了,声音分毫发不出来,只有泪淌得到处都是。

车轮骨碌碌地转动,可很快,车夫的脑袋也同样落下地翻滚起来。

她就这样被带回煊都皇宫。

而在煊都的街头巷议里,西大街的那处书斋不过意外失了火,只是可惜了那位俊秀儒雅的教书先生,还有他三年前才娶的那位貌美贤能的妻。

听说那妻连尸体都没能留下,被烈火灼得灰飞烟灭。

季晚凝无从得知这些揣测,她在高床软榻上蜷缩,将自己挤到逼仄的一隅。

彼时已经成为隆安帝的赵延俯身贴近她,摸上她发颤凉透的手背,居高临下地询问季晚凝,还记不记得自己。

季晚凝在抬眸的剎那,想起来那瓣沾了泥的白玉兰,清远的花香再一次滑近她,进而在萦绕中悄然转变成令人作呕的沉闷腥臭,她被迫听隆安帝诉说自己的不易,诉说他如何成功扳倒东宫,又为何不得不联合元氏、迎娶白氏嫡女来稳固江山。

她好似听懂了,又好似没有,她只在隆安帝帮自己揩去眼角泪时,真切感受到了被灼伤和被腐蚀,这痛苦让她自麻木中稍稍醒转,她接着痴痴地想,那瓣玉兰花后来去了哪里?

六年光影荏苒,季晚凝早已不记得了。

她在侧目间透过轻薄的床帷,隐约窥见宫墙间正绽放的白玉兰,原来煊都又到了早春。

玉兰花落后虬枝淋着雨,参差地伸向天空,像极了左骞信被烧得焦黑的指节。

她就终于想明白。

原来所有白玉兰,都会最终被碾碎在湿土里。

她从此最讨厌这种硕大惹眼的花,转而爱上漫山铺霞的黄栌,黄栌那样小,每一朵都可以被轻易碾碎在指腹,可它们簇拥在一起,就拥有覆盖群山、绵延千里的力量。

她再也不要做白玉兰,她只想成为一朵不起眼的黄栌花。

隆安帝五年的三月中旬,季晚凝终于被解除绑缚,得以小范围地活动在宫院中,她看不透厚厚的朱墙,就只能仰头望天,觉得那嶙峋的枝节应当用来穿透自己的胸膛。

季晚凝不想像被圈养的牲畜一样活,被颠倒此前二十年的自由与尊严。

她的一生已经结束了,眼下惟有死亡属于自己。

可就在她正式动手的那天,她站上小凳,才刚刚踢翻它,就有了一种想要干呕的冲动——但她没有心思细想,她的双脚在空中扑腾,渐趋微弱时被人拦腰抱下来。

再睁眼时,她就瞧见瑞庆的脸,这入宫三年的内监面容尚且清秀,季晚凝立刻认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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