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要掩盖心里最后的悲凉和失落,他又嘶喊着,对着谢斯聿喊道:“真是报应啊!报应!”
“真好啊!我们谁都没有好下场!”
谢斯聿先前的诅咒迅地一语成谶。
这难道不是自己接近苏乙目的吗?要看到苏乙彻底痛苦绝望,而苏乙彻底站不起来了,这场报复没有真正的胜利者。
他报复了宋沅,宋沅又把苏乙造成这样。就如死亡有滞后性一样,对苏乙的恶言以对,也像淬了剧毒的回旋镖一样恶狠狠地扎刺到了谢斯聿身上。
他直视着苏乙的崩溃,就在苏乙的几步以内,腿却始终无法迈不出去。
苏乙泛红的眼眶里蓄满了无措的眼泪,他的头紧贴着冷硬的土,身边所有的一切都是黑雾将他团团包裹,他甚至感受不到世界的一丝温度,上半身不由地哆嗦,连着身体里面的血液都冷却了。
这寒意最为剧烈。痛苦、绝望、愤怒,他情绪彻底崩溃,谢斯聿走过去把他拉起来的时候,他拼命地挣脱:“放开,你不要碰我!”
“我恨你们!我恨你!是你把我害成这样!”
他狂般扑打着谢斯聿,尖叫着,完完全全失去了理智,指尖在谢斯聿脸上划出一道道血印,没有人能体会他现在的心情,他彻底要变成无用的废物了。
原本就因为瘸腿,他才会被母亲抛弃,原本就因为瘸腿,他前段人生就没有什么好日子过。
谢斯聿喉咙离完全说不出一句话。他任由苏乙宣泄着,将人抱进车里。
到了私人医院做了一番全身检查,做了x光和ct,医生单独有话跟谢斯聿讲,他便让几个人看住坐在外面休息间的苏乙。
“早就该做手术了,一直拖到现在,出了车祸现在更严重了,我会尽快给他安排手术。”医生还在研究着。
“除了这个,他说他的头很疼,想不起很多事情。”
“脑部看过了,是有一点创伤。最大可能是患者受到了内外力伤害,面对巨大精神压力的时候,大脑就会启动自身的防御机制,对一些不想再回顾的创伤和痛苦进行屏蔽。”
“当然了,经过治疗,记忆是可以恢复的,但时间长度差别很大。有些失忆症可以在几天之内就会自行缓解,另外一些则需要心理治疗,干预不好的话也会造成二次伤害,加重病情……”
谢斯聿出来后,便看见苏乙还想试图扶着墙站起来。一秒之后,又重重跌倒在地上。
他快步走过去把苏乙背起来,苏乙对于自己的触碰依旧在反抗。只不过刚想走出去的时候,苏乙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脖子,手用力地攥住他的衣领。
“我是不是完全治不好了。”
肩膀突然潮湿。湿热的泪水蔓延到他的脖子,又连到左胸腹的心脏。
苏乙在哭。
这一路其实他一直在忍着。到此时他终于坚持不住。但其实苏乙活得够坚强了,也很少在人们面前展现自己的脆弱。
在这一刻,谢斯聿终于后悔了。
但这一切难道不是他间接造成的吗,是他没有看好人,让宋沅抓住了空隙把人带了出去,亲眼目睹翻车后还咄咄逼人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
到此时,他突然意识到,十几年的苏乙也不过是比他小了一岁的孩子,遇到闻方林那样的变态怎么会不怕,怎么会不受刺激呢。难道也要要求苏乙跟他一样吗,难道苏乙过得还不够惨吗。
他想起高中和苏乙走在一起的时候,从不会为了苏乙走慢一点,大多都是苏乙哼哧哼哧地小跑着跟上他。和苏乙谈恋爱的那段时间,苏乙主动牵着他的手,他故意走得很快,苏乙也没有一句怨言,额头上流着汗水也望着他笑。
他想起苏乙明明也行动迟缓,遇到一些危险的时候却总是挡在自己面前。
又想起很多次苏乙对自己的告白,那些直白的喜欢里,至少眼睛里全然没有杂质,那是对他毫无遮挡的、赤裸裸的爱意。所以自己对于苏乙的喜欢是只有厌恶吗。
明明自己也很享用这种感觉吧。
以往在闻方林身边逃跑过那么多次,被苏乙那样下三滥的手段关起来的时候,难道就真的不能离开吗。
真的有那么恨吗,真的有那么耿耿于怀吗?那会不会是一种执念。到底是想要苏乙得到惩罚,也要让他经受惨无人道的痛苦,还是希望苏乙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十几年前的苦夏,明明太阳已经够毒辣刺眼,但苏乙却像一个有着适宜温度的小太阳,仿佛天赐般被送到他身边,陪伴着当时已经不像正常孩子的自己。因为拥有过所以才懂得他的珍贵。
明明连苏乙烧都惶恐不及,怎么还会坦然地看着苏乙因为腿而悲伤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