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烟烟将自己关于房中,紧锁了那窗扇,逼着自己静心,不断尝试以漆线绘字。两日后,倒也将将绘出了一首诗词于墨底瓷片之上。
她端详片刻,秀眉稍皱,也不知是心境受了影响,还是于书法一道理解终究浅薄,漆线所呈笔锋劲力,实令她不满。
正沉思间,规律的敲门声起。怡翠奉燕王妃之命,前来问询进度。
宋烟烟如实相告,言尚未有所成。但怡翠一脸不满之色,于房中静立,宋烟烟不得已将方才那墨底瓷片交予她带回至燕王妃处。
“王妃交代,你冲撞了怀德县主,往后不可再去学堂了。但总归也已习了几日书法,自个儿多琢磨琢磨,尽快开始绘制王妃要的屏风。”怡翠临走,于房门处留了话。
宋烟烟未接话,只淡然望了眼怡翠离去背影,便又回案几前练习起来。
午后,赵元欢提着一食篮点心进了江柚凝房中,传达了爹娘问候。
她听江柚凝念叨宋烟烟近来总把自己闷于房中,每日仅至江柚凝房中用餐时能见着人,便提议趁春色宜人,带宋烟烟出门散心。
宋烟烟平日甚少出门,初时,于京中街旁见了热闹集市、繁花绿树,确觉心境豁然不少。
但后来,日头渐斜,宋烟烟对那从未窥得全貌的幕后势力的恐惧又在心底冒了头。
可赵元欢热情欢脱,哪肯放她归去,强拉着她回了自个儿家中。
赵母见着宋烟烟,热泪于眼眶满盈,抚着她手,一阵感慨。可宋烟烟眼见天色渐昏,心绪不安,直言放心不下娘亲,急急告别。
赵母欣慰笑着,夸赞宋烟烟懂事,安排府中侍卫送她回别院。
哪知赵元欢突地出声:“烟烟平日少出门,府中侍卫大多方从江南道而来,对京城不熟悉,我不放心。二哥赴京任职已一年有余,对京城可比南边来的侍卫熟悉多了,今日又恰巧休沐,便劳他替我相送吧。”
赵母深望了向她挤眉弄眼的赵元欢一阵,终是默许了。
宋烟烟想着,赵府至燕王府别院,步行大抵不过两盏茶时间,全可自行返回。但她不愿赵元欢担忧,便顺了她意。
斜阳余温中,白衣儒雅的赵元祐,眼眸温润如水,唇角浅含笑意,伴着宋烟烟行于归途。
“烟烟妹妹还是同小时一样,懂事乖巧,不像元欢调皮爱闹。”行至别院旁小道,赵元祐淡笑道。
宋烟烟盯着脚下青石板路,踩着石板间缝隙,一步一步正走得专心。忽闻赵元祐清润之声,脚步顿了顿。
片刻后,她复又举步,轻声回了句:“赵二公子谬赞,元欢她热烈开朗,性子洒脱,实为难得。”
话音落下,四周一时又陷入静谧。
宋烟烟本就觉了些不自在,这会子更是加快了脚下步伐。
行至别院门口,她转身正欲向赵元祐言谢告别,便听着身后院门开启之声。
“嘴里天天念叨着要勤加练习,却原来紧着同别人出门。”身后传来的清冷嗓音中满含讥讽,“看来宋大人教女之道,不过如此!”
宋烟烟背脊于瞬间僵直,双眸盯着青年白衣下摆,一声未能出。
白衣轻轻摆动了下,宋烟烟余光瞥见赵元祐正了正身子,恭敬作揖:“问世子安。今日是家妹寻了烟烟妹妹同游,回程天色暗了……”
“挺好,还知天色暗了。”院门被用力摔上,“你最好还能辨清自己如今的处境。”
带着嗤笑之意的话音落下,宋烟烟耳闻锦靴踏于石板之声愈近。
晚风携了一股清冽的竹香,自身后笼括而来,丝丝缕缕袭入宋烟烟鼻间。
宋烟烟一时哽了喉,面上热烫无比,全不知当作何回应。直待身后脚步声渐远,竟也未能答上一声。
良久静谧后,身前白衣微晃,温润男声轻咳了声,而后平静道:“夜间风凉,烟烟妹妹赶紧进院吧,免得江姨挂念。”
低垂的头点了点,“谢”字未能出口,宋烟烟便匆忙转身,推门入院。
用力关门、落栓,她背靠着门扇,缓缓蹲下。
双臂抱膝,将脸深埋于双膝之间。
夕阳终于落尽,院中最后一缕暖光亦消散。
门外晚风中,隐约传来一声叹息。
“烟烟,咳咳,是烟烟回来了吗?”江柚凝略显虚弱的声音自房中传来。
房门开启之时,宋烟烟已撑着腿起身,抹去眼下泪痕。
“娘亲,我回来晚了。”还好,嗓音且听不出哭腔,不致令娘亲再担忧,“娘亲怎地又咳起来了?”
“无甚大碍,左不过是天气突凉罢了。”江柚凝握了女儿冰凉的手,往房中行去,“饿着了吧,快来。娘亲饭菜都热了几遍啦。”
简单的一菜一汤,就着馒头,却也是江柚凝精心烹制的。身子尚觉爽利的日子,江柚凝总不愿麻烦王府中人端送餐食,自以绣鞋面银两买些宋烟烟爱的菜色。
宋烟烟忧她身子弱,曾要求替她下厨,却得了她一句斩钉截铁的回绝:“烟烟双手,堪有大用,怎可在灶台间搓磨?”
宋烟烟强令自己忘却方才之事,正夹了一口菜欲送入口中,便听江柚凝无意道出了一句话,手中双筷略抖,显些将菜落至桌面。
“方才世子来过,送了些东西来。他候了你好一会子,没见你人,便让我转达于你。”
宋烟烟将菜夹入碗中,放下筷子,直直盯着面前饭碗,低喃了句:“转达……什么?”
江柚凝见女儿莫名低落的模样,疑惑着望了她一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