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發生在真永之亂之前,還是之後?」皮皮問道。
「之前。真永之亂的時候,假如沙瀾族還在,賀蘭觿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扳倒狐帝。沙瀾式微,會打仗的就剩下了柳燈族。這一族倒也個個強悍,偏偏最愛的是窩裡鬥,誰也不服誰,所以一打起來就是一盤散沙。如果狐帝能預知未來,知道兒子要打老子,就算發再大的火兒也斷斷不會驅逐了金澤。說到底還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聽到這裡皮皮心中忽然有了主意。
既然此行的任務是幫金鸐救東靈,金鸐肯定知道賀蘭觿的真實身份。別看他平日喜歡調笑、好打嘴仗,其實城府森嚴、刀槍不入。自己肯定挖不開他的口。若讓小菊拿一枚「惆悵」去試試,倒有可能成功。
想到這裡,恨不得快些找到小菊將口袋裡的玉瓶交給她。一抬頭,嚶嚶忽然不說話了,仿佛中了邪一般,呼吸急促,滿臉通紅,嘴半張著,好像要流口水的樣子,雙手緊拽著皮皮的衣角,兩隻腳激動得在地上亂跺。
「嚶嚶?」
「呃,我的偶像……祭司大大……賀蘭殿下……好帥哦……」
皮皮轉過身去,看見賀蘭觿拿著一個牛皮水袋正穆穆閒閒地站在帳邊喝水。喝了幾口,將餘下的水滴在食指上,用手指向空中測了測風向。
再回頭看嚶嚶,見她捂著胸口,半癱在自己身上喘著粗氣,心裡覺得好笑,卻不好意思笑出來。假如有誰將畢生的精力用來研究秦始皇,忽然見到了活人,一定也會激動成這樣吧。於是拍了嚶嚶一下,將她拉起來:「啊哈!你的論文課題出現了,跟我來。」
嚶嚶扭抳地躲在她身後,一步兩蹭地跟著她。
「賀蘭,這是嚶嚶,我在路上認識的一個妹子。」皮皮介紹道。
嚶嚶單腿下跪垂:「小女嚶嚶,問候殿下大人。懇請大人賜福。」
賀蘭觿遲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嚶嚶,嗯,你有個很好聽的名字。」
「螻蟻小族,不敢當得殿下的誇讚。」嚶嚶乾脆另一條腿也跪了下去。
「起來吧,你是外族,不用講這些虛禮。」
「有幸沾得大人的手澤,必然是吉祥的。」
嚶嚶說罷站起身,見賀蘭觿看著關皮皮,似乎有話要說,於是知地退了一步,道:「鍾沂姐該做早飯了,我去幫幫她。」說罷一溜煙地跑了。
皮皮看著嚶嚶的背影,吹了一聲口哨:「你倆的對話,讓我有種穿越到清宮的感覺。」
「昨晚回來的路上,你一句話也不說,」賀蘭觿拾起門邊的盲杖,「是在生我的氣嗎?」
「不敢。」
他捏住她的下巴,空洞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有什麼不敢,我喜歡有脾氣的女人。」
看著他漆黑不見底的瞳仁,皮皮的心微微一動。
白天的賀蘭喜歡摸她的臉,因為看不見,仿佛用手摸也能明白她的表情似地。也喜歡捏她的下巴,以確信她在聽他講話。除了慧顏以及她的幾個轉世,祭司大人潔身自好、從未跟任何女人親近過。這偽裝者居然能獲知這些細節,可謂神奇。
他的氣息在她臉上吹拂,暖洋洋的,皮皮看著他的眼睛,研究他的瞳孔:「天已經亮了,你能看見我?」
「不能。」
「那你盯著我臉幹嘛?」
「我聞到了一絲血腥。」他的手指在她臉頰上輕輕地摸著,微溫的指腹撫過紅腫的肌膚,停留在那道傷痕上,眼睛眯了起來,「你有一道鮮的傷口。有人……劃了你一刀?」
皮皮不是個告狀的人,何況她的心已經夠亂了:「手誤。」
「你心可真大,」他幽幽地笑了,將她的身子擰過去,雙臂從背後環住她的腰,「這裡就這麼幾個女生,誰劃了這一刀,很難猜麼?」
「放開我。」
他只當沒聽見,反而摟得更緊,頑皮地用鼻尖拱著她的頸子,像個病人那樣將全身的重量壓在她的背上:「昨晚人家背了你那麼久,腰疼。」
皮皮兩眼望天,在心底鬱悶地嗷了一聲。賀蘭觿極少在公共場合展示與他人的親昵,但她很快明白了他的意圖。
不遠處的帳篷掀開了,千蕊翩然而出,正好看見這一幕,氣得返身要折回帳篷,被賀蘭觿叫住:「千蕊。」
他放開皮皮,走過去,低聲和她說了幾句。
皮皮聽不見他們的對話,但千蕊的臉色越來越黑,目光越來越仇恨。末了向賀蘭觿怒吼一聲:「憑什麼!你憑什麼說我任性!」
「千蕊。」祭司大人的聲音也抬高了一度,帶著無形的壓力。
她用力咬了咬牙,憋住快要湧出來的眼淚,終於低下頭。
賀蘭觿說完話,轉身向皮皮走來,千蕊忽然在他身後大聲道:「那我姐呢?為什麼不在你身邊?為什麼不回我的信?——你說她不想跟你去南嶽,出了蓄龍圃就分道揚鑣了,那她究竟去哪了?」
賀蘭觿的身子滯了滯,沒有回答,繼續前行。
「你關心她嗎?在蓄龍圃我姐是怎麼對你的?為幫你修煉她去偷狼族的草藥,命都快丟了。現在她不見了,你就這麼不聞不問也不去找嗎?」
「……」
「你們吵架了,是不是?我姐說你在南嶽有女人,曾經給她種過香。如果你是她,怎麼可能不生氣不傷心,你願意去南嶽嗎?現在你身邊有了這個女人,你恨不得我姐馬上消失,是不是?最好死掉,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