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时,屋外日头高高升起来。几只雀儿立在外头,叽叽喳喳的。
江柔安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腰酸,手腕也酸的很。一定是昨儿写字写的。
她开口:“绿瓶姐姐。”
姑娘伸出酥手,指尖白皙圆润,陷在嫣红的被褥纱帛里头,一红一白相衬,嫩的像是初夏新生出来的莲藕。
绿瓶“诶”了一声,取热水进来,将红纱帐勾好。
“姑娘醒了?”
见江柔安身子骨娇软,似乎昨夜魇足,懒懒的伸了个懒腰,支着床榻打了个哈欠。绿瓶不免失笑:“姑娘这可是累着了,昨夜里结结实实睡了个好觉。”
江柔安笑着点了点头,她支着下巴颏儿,一双眼睛忽闪忽闪。想着以前在将军府受磋磨的日子,又摸了摸身子底下的柔软被褥,她舒服的蹭了蹭,心道在信王府里就是好,连晨间的请礼都能免。
看来世叔待她还是较为纵容。
又想到昨夜里练了半个晚上的字,江柔安接过热帕子,忽的觉得委屈:“我不过是字写的不漂亮,世叔便总让我写。那篇《东楼赋》,我写了十多遍。可字迹这种东西,一时半会儿又改不了。”
“不知道昨日世叔怎么了,谁又惹着他了。平常时候,我瞧世叔也没怎么发过火。”
绿瓶哑然失笑,她回想,殿下不怎么发脾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似乎是从姑娘来府上之后。
姑娘来
府上之前,殿下脾气难以捉摸,没几个人胆敢去前面伺候。和以往比,如今的殿下已然好了许多。
绿瓶笑:“姑娘该起来了。殿下还等着您呢。”
“等着我做什么?难不成又要写字?”
江柔安猜的不错。李邵修将那篇名家真品《东楼赋》摆在桌上,与她写的字放在一处。这样一对比,显的她的字更加丑了。
江柔安看见那玉扇就觉得脑袋仁儿疼。她委屈巴巴的求饶:“世叔。您再给我一些时间,叫我好好练练字,等不怎么丑了之后再来这儿写罢。”
李邵修淡声:“只怕你转头出去,就忘了自己的话。”
“不会不会。”江柔安摆手,“我这几日一定好好练练。不辜负世叔的心意。”
“也好。近几日你都不要再出府。尤其是不要去找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乱七八糟的人?世叔是说何家的小公子?
信王殿下是生气了吗?
江柔安缓声:“世叔,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我不该贸然前去与外眷见面。可是,可是那是太后娘娘安排的,我也没有法子回绝了太后娘娘。”
“我已经替你回绝了。”
江柔安闻言,脑袋有些转不过来,她问:“世叔是不是觉得何家那位小公子不好?”
面前高大的身影看不出来情绪。他心想,不止是何家的配不上她,其他人,更不值一提。
李邵修声音淡漠,问:“你觉得何庭算是良人?”
“应该是算的吧。何公
子谈吐文雅,又有文人雅士之风范,他家世清白,父母康健,自己又有一官半职谋生。”江柔安老老实实回答。她虽然没看上何庭渊,但这么一看,何家小公子还是符合她自己挑夫婿的条件的。
家里上了年纪的老嬷嬷说过,找夫婿不能找家世太高的,要么身份不相符,公婆不好相处,世家贵族规矩又多,以后高嫁后免不得受委屈。还是那些普通些的比较好。
却没注意,听了这话后,面前男人脸色阴沉下来。李邵修手中的扳指骤然出现一道裂痕,他漫不经心道:“贤士之风?”
“何庭渊的父亲何宗好女色,私自在府中豢养女客无数。寡廉鲜耻,你可知晓?”
江柔安微微瞪了双眼,摇头。这种家中密事一般是对外瞒着消息的。她不知道。
浅浅叹息半声,江柔安垂眸行礼:“世叔的意思我知晓了。世叔待我恩重,如同半个长辈,以后再有这种事情,我会来先来找您定夺。绝对不会再自己做主。”
“嗯。”李邵修淡声,“过来。拿着这篇赋,先练十遍。”
闻言,柔安心底叫苦不迭,她真是不想再练这篇乏味枯燥的赋了。
她垂头丧气坐在桌前,拿起笔,铺上纸。
打眼一瞧,李邵修坐在一旁位置,取了本书看。
江柔安惧他,尤其是练字的时候。她心里发苦,皱着小眉头,心里怀疑,世叔是嫌弃她到什么程度了,才会寸步不离的盯着
她练字。
平时勤政的信王殿下怕是有两天未曾去过军营操练了。
难道盯着她习字这件事比勤政更重要么?江柔安百思不得解。
“临漳佳俊,洪督慈阁,地接华烨…”
江柔安万分痛苦的开始写这篇枯燥的文赋。
窗边和风吹拂几片桉树绿叶,在明亮的日光里打了个旋儿,轻飘飘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