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秀秀忙追了过来,边用手轻拍着时樱的后背边柔声道:
“一大早还得起来呢,我哄樱樱睡觉,你也赶紧去睡会儿。”
“我不要人哄的。”时樱努力从时国安怀里探出头,太过困倦,小脑袋已经是一点一点的,“妈妈也和爸爸一起休息,我可以,一个人,自己睡……”
“好,好,不哄,我们家樱樱最厉害,都会一个人睡了呢……”
时国安嘴里这么说着,却到底跟着进了房间。
毕竟是小孩子的身体,时樱还真是困坏了。沾着枕头眼睛就睁不开了。朦朦胧胧中好像听到时国安正低声跟妻子抱怨:
“……刚才樱樱说,三叔最好,樱宝都没夸过我呢……”
即便是自己兄弟,可占了女儿的一声“最好”,时国安心里依旧有些吃味啊。
苗秀秀“嗤”的一声就笑了:
“自己弟弟的醋也要吃,你呀你,也不怕传出去人家笑话……”
“我怕啥?我有这么好的闺女,他们羡慕还差不多,还敢笑话我……”
睡梦中的时樱也弯了弯唇角,呓语道:
“爸爸最最好……”
已经走到门旁的时国安猛地站住脚,回头瞧着睡得香甜的时樱,脸上的笑意怎么也下不去,只觉一天的疲劳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无穷的干劲。
到底轻手轻脚的走回来,在时樱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
眼瞧着时国安和苗秀秀一前一后从时樱房间里出来,尹招娣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人家都是儿子如珠如宝,她这大哥大嫂,真是稀罕闺女稀罕透了,那真是拿来当眼珠子似的养着。
看苗秀秀走过来,轻声道:
“樱樱睡着了?”
“嗯。”苗秀秀低头和公公一道,把旁边刷干净的空缸挪过来,“我估摸着咱们这做了有七八十斤,这两口缸蛮够用了……”
“咱这酱油味道很好的,应该能卖出去吧?”尹招娣的语气惴惴不安之外,还有着一丝期待——
酱油她尝了,味道是真不错,比从供销社打的酱油味道真的好太多了,尹招娣甚至觉得,即便不炒菜,直接拿来用大饼沾着吃都很美味。
可就是他们觉得好吃,旁人认吗?这么运出去,真会有人愿意买?
如果说一开始的时候,对卖酱油挣钱让孩子们上学这件事,尹招娣是打心眼里反对,这几天却是又软化了——
听说可以念书,婷婷这几天每天都一早起来把饭给做上,晚上还会给她端洗脚水……
尹招娣怎么会看不出来,时婷是真的想读书。不上学这一年多来,也没见女儿说过什么,尹招娣还以为她也不想上呢,这会儿却隐约明白,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时婷想上学,她就是觉得家里负担重,当初才会在她认定她不是上学那块料时,乖乖的辍学回家。
想通了的那一刻,尹招娣心里真是又酸又涩。亏她还是亲娘呢,还没有大伯子看得准。
罢了,女儿想读,就让她读吧,没道理自己这当亲妈的还不如孩子大伯子对孩子好吧?
“我觉得行。”苗秀秀舀了一大瓢酱油,小心翼翼的倒进缸里,眼睛里全是希冀——丈夫说要做的事,就没有哪回做不成的。
“嗯,我也觉得。”尹招娣拼命点头,那模样,好想她点的次数多了,酱油就也能卖的一帆风顺似的。更是下决心,等回了屋,她就趴地上磕几个头,求天上的菩萨保佑家里的男人们能把酱油全卖出去,也不用卖多少钱,能给几个孩子赚回学费就成。
“就这样吧,你们俩也都去睡。我一个人守着就成。”时宗义又开始赶两个儿媳妇——
后面也就剩下些收尾的活,还有就是忖度着时辰差不多了就喊儿子们起来。年轻人熬不得夜,不像老年人觉少。
等两个儿媳妇离开,时宗义找来杂草把缸给沿上,以防止路上不平坦磕着碰着,又把洗干净的尼龙袋子拿麻布仔细擦了一遍,确信上面的水全都擦干净后,小心的放在酱油缸里,防止路颠簸时酱油溅出来……
一切忙活完,时宗义就摸出旱烟袋,蹲在两个酱油缸那儿,暗寂的夜色里,便有火光明明灭灭。
也就一两点的功夫,老爷子就挨个敲了几个儿子的门。
时国安最先披着衣服出来,瞧见外面头发都有些露湿的老爷子就有些心疼:
“您这是一直在外面守着呢?我们起得来的……”
“没事儿,没事儿,人老了,瞌睡少。”时宗义笑呵呵的把旱烟袋别到腰上,就招呼着时国安一起把缸抬到板车上。
等两人大致收拾好,时国平和时国梁也从房间里出来。
苗秀秀和尹招娣也都跟着起来了,本想着赶紧烧把火,把昨儿个晚上盖在锅里的玉米饼子再给热热,掀开来才发现,应该是公公刚烧过火,玉米饼还热腾腾的呢。忙拿了刀把玉米饼子一切为二,在中间夹了切得细细的咸菜丝后,用热毛巾仔细包起来,连同灌好的热水一起挂到一边:
“……再加个厚衣裳吧,这会儿夜里还有点儿寒凉……路上黑,瞧着点儿路,别往那坑洼地方去……”
“知道了,知道了……”时国安已经拉起车,时国梁把系在车把旁边的带子背在肩上,好从一旁帮把力气。
至于说时国平,则跟在旁边,帮着推车的功夫还不时扶一下两个缸。
车子要出院子时,苗秀秀又追了几步,低声嘱咐:
“你们也都警醒些,真是看见不对,东西就甭要了,人回来了就成。”
一句话说的尹招娣眼泪一下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