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幼时母亲也是这般,临照的思绪有一瞬间飘到了极其遥远的从前,而元黎的气息将他拉回了现在。
烛龙帝脉的幼子听从了自家兄长的话语。
元黎没有久留,待临照伤势初步稳定后便返回了神都。
“尊上,那小童的眼睛好了,说是要来拜见您。”
雾气蒸腾,临照正靠在药池中假寐,听见帷幔后传来云苏的声音。他把缠在眼角龙鳞上的长发拨开,眼前顿时一片清明,余下几分倦意也都消去。
“让他晚间寻个方便的时辰过来,也好看看这孩子身上是否留有余患。”帷幔笼住的云雾中,飘来了熟悉的声音。
“罢了,晚间我自行过去。”似乎是考虑到了些什麽,临照改变了之前的主意。
云苏听这声音中多了几分力气,松了口气,笑着说:“云苏这就让他们吩咐下去。”她示意通报消息的侍人带着命令回去,又按照几位龙医斟酌出的方子往药池的源头处添上药材。
“梦灵花舍掉。”临照忽然开口。
云苏虽然疑惑,但还是把药中的梦灵花挑到一旁,又将余下的药材添入其中。
“梦灵花可让生灵做一场美梦,正好让尊上舒心几分,尊上何不用它?”云苏好奇问道。
五指陷入蒸腾的白雾中,临照看着掌心萦绕的雾气神情莫名,轻声道:“也不差这场美梦。”
“前几日兄长在时,我已睡了许久,今日便作罢。”
这理由正常,看他长大的云苏却听出了几分蹊跷,元黎帝君陪尊上待了一天,以尊上的性子定然会高兴上一阵。可他这话却不像高兴,甚至在行宫这几日也未曾露出喜色。
尊上在万界战场遇上了什麽吗?以至于心情郁郁,如此低落。云苏忍不住这样想到。可奴终究是奴,不可逾越本分,多说了那几句已足够大胆。
烛龙皇室规矩森严,流淌在血脉中的敬畏让龙奴们不敢越雷池一步。哪怕龙奴们随尊上在步霄宗清修了两百余年,刻在骨子的规矩也未曾改变。
云苏有心要哄他高兴,又想到行宫结界外传来的消息,便笑着提起步霄宗中的事情。
“玉郎君与檀姑娘登上了沧澜榜,求了重光殿下要来同尊上报喜呢。”
云苏说的三位都是临照座下的弟子,其中时重光是烛龙支脉出身,算辈分称得上是临照的侄女儿。不过比这一重身份要更亲近的是,她是临照登上道尊之境后收下的首徒。
她曾经随临照行走天下,蕩清不知多少为祸人间的魔头。
临照的眉眼温软下来,大抵为人师者都没有理由不为此高兴。
晴光渗入帷幔,炎阳之息在池水中流转,临照闭上眼睛,说道:“不日我便会返回步霄,让他们不必心急。”
“云苏遵命。”
炎阳之息将室内烘烤,云苏心知自家尊上已经开始凝神疗伤,便悄无声息地退出殿内。
殿外晴空明朗,惠风和畅,天地正是美好。云苏的心情为之舒缓了许多。
真是难得,前几日星象紊乱,日月都难得一见。
她配合着无处不在的阵法,神识布满了整个行宫。
宫内阵法不息运转,龙奴与灵侍有序值守在各处,神都处移植来的梅花生得正好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模样。
云苏传完灵讯,站在洞开的殿门一侧垂下眼睛。
身后有熟悉的气息到来,是被派去照顾那位小童的侍者。
漫无边际地,她突然想到:这会不会是尊上的又一个弟子?毕竟除了重光殿下,尊上的其他弟子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很快地,她摇头叹息,打消了这个想法。
宿郎君的事情发生还不久,尊上怕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愿收徒了。
想起这不省心的小家伙,云苏忍不住叹了口气。
放逐之地与魔界接壤,灵气衰微,生灵狡诈,也不知宿郎君是否还安然无恙。
她的思绪飘去了十分遥远的地方,而那个被想到的人并不在故人们以为的所在,并且活得很好。
“放逐之地的消息太过封闭,还是魔界的消息要更灵通。”梅枝挽发、广袖迎风的男人站在高高的崖顶,圆月在他的头顶绽放光明。
“不过失了一个朔松风,魔界这几个家伙竟然要聚在一起谋划,真是没用。”
青鸟在他搭在膝头的指尖蹦跳,听了这话发出几声清脆的啼鸣。
宿长歌爽朗地笑了起来,他将手从膝头移开,而后双手抵在背后,仰头望月。
“师尊当然厉害,他可是天下第一厉害的人,这还用你这鸟儿说。”他语气嫌弃,可弯起的眼角眉梢都落满了月光,笑意不住地流泻,显然对青鸟的话很是满意。
“好了,未来天下第二厉害的存在要去修炼了。”
“啾啾,啾啾啾”
“诶诶诶,你什麽意思?师尊修了一百年就登临道尊之位,我慢上一些,再多些时候定能突破帝尊之境,到时候就回去师门,让时重光她们好好看看。”
他自高高的崖顶一跃而下,坠入深不可测的魔渊中。
此时魔渊深处,魔界首尊寂云歌正坐在石桌的上端,注视着分列两旁的诸位尊者,声音平静地询问:“湮寂呢?”
话音刚落,一袭紫衣,眉眼豔丽的魔界尊者就从青烟中显出身形,落座在石桌末端。
“湮寂来迟,还请首尊见谅。”说是见谅,可湮寂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歉疚,甚至满是厌倦。
寂云歌放过了他,没有对他的怠慢多做评价。
“既然诸位都到了,那我们就说说朔尊者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