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仆人接了过去,默不作声的转身走了。
梁春容重新回至自己的住处,这才按着梁本务所说,把瓦盆提到廊上,丢了个火折子进去,看着火光舔舐着其内的纸张。
她的心中却是一片平静。
她只是要为自己、为姐姐谋一个平安的前程。
上河园,春泽斋内。
自从招了夏侯宇一道研讨药方,进境倒是迅,只是穆桑榆却自觉一日比一日的精神倦怠起来。这日午后,穆桑榆小憩醒来,便照旧到春泽斋明间内坐着看医案药方。
白玉心自外匆匆走来,将一摞医案放在桌上,擦了一把额上的汗,说道,“姐姐,昨日梨落院里病患服药之后的症状,都记录在这儿了。”
穆桑榆抬眼,向她微微一笑,“外面日头那么毒,还走这么急,快坐下吃盏凉茶。”
白玉心倒也不推辞,便在地下一张嵌理石面红木酸枝木圆凳上坐了,阿莫送了一泡茶上来。
她接了过去,抿了一口,讶异道,“这怎么是冷茶?姐姐不是早前就交代了,不能再吃生冷么?”
穆桑榆笑道,“这是烧开又放凉的,不碍事。天气这样热,总吃热的东西,人未免不舒服。”
看了几页,她面上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意,淡淡说道,“这次配的药,效验倒是极好。病患服了三日,已不见吐泻了。有几个病症轻微的,眼见着就可以从梨落院出去了。”
说着,她抬头向白玉心一笑,“这段日子,也辛苦你了。”
白玉心摇头道,“这算什么,都是些琐碎事罢了,总不及姐姐日夜悬心、熬油费火的辛苦。我不懂医术,帮衬不了姐姐,只能做做这些了。”
话至此处,她望着穆桑榆,颇有几分不忍道,“姐姐,不然就放手歇歇吧。太医院有夏侯御医,还有那么多太医在,疫病总归会过去的。姐姐你……你这样,实在令大伙忧心。”
穆桑榆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不碍的,我的身子,我心里清楚。”
芸香进来报道,“娘娘,夏侯御医来了,在外候着。”
穆桑榆颔准见。
少顷,夏侯宇进到屋中,与两位主子请了安,便立在一旁,乌黑的眼眸只映着穆桑榆的身影。
穆桑榆将那一叠医案递给他,浅笑道,“夏侯宇,之前配的药方效验倒是极佳,梨落院里的病患症状减缓了不少。你那医馆之中如何?”
原本,朝廷对于肯收留贫苦病患的医馆是会放补贴的,然而夏侯氏多年行医,财力雄厚,不苦于此,竟分文未取。
穆桑榆对此,倒也佩服。
撇开上辈子的私人恩怨不提,夏侯宇的确算得上一位仁德医者。夏侯宇回道,“微臣也吩咐徒弟在医馆中试了几日,效验确实不错。因而,微臣特来请示娘娘,在民间推广此方。”
穆桑榆点头,“本宫也有此意,待晚上,陛下来时,本宫自会对他说。”
说了几句话,外头有人来请白玉心去看秋季衣料分事宜,白玉心便起身去了。
待她出去,夏侯宇压低了声道,“贵妃娘娘,您近来可是又用灵脉了?”
仿佛犯错被捉的孩子,穆桑榆有些不自在的转过脸去,视线飘忽不定。为了尽快试验出合适的分量配伍,她近来又用了几次灵脉,如此一来果然较之以往快了许多。
夏侯宇一步上前,沉声道,“榆……贵妃娘娘,您可知晓,您身子如今是个什么情形?如此不知保重自身,您、您当真不怕陛下担忧么?!”
如今不必诊脉,只用眼睛瞧着,他便能看出穆桑榆身上病灶渐深,已大有元气耗竭、油尽灯枯之状。
近来,他屡做噩梦,梦中一时是少年时为他熬煮退热汤、强行驱动灵脉而昏厥过去的榆妹妹,一时是成年之后为拯救病患不顾自身的孟贵妃。
浓烈到化不开的阴云笼罩在他的心头,这一次似乎没那般容易过去了。
穆桑榆将唇抿成了一条线,口吻生硬道,“本宫在做什么,本宫心中清楚。夏侯宇,你与其这样关切本宫,不如将全副的精力都用在根治病患上。疫情早一日过去,本宫也能早一日安心。”
夏侯宇这一次倒并未多言,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出门而去。
走出门外,他仰头看天,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