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飞不一样,他很羡慕,“升职意味着加薪,早点挣够退休的钱不好嘛?哪天我要是财务自由,肯定甩手不干了。”
“你看看那些财务自由的人,哪个在游山玩水?还不全在兢兢业业的工作。”迟航说。
李飞说:“那心态也不一样啊,即便他们在工作,也是为了创造所谓的自我价值,肯定不像我们打工狗这般苦逼兮兮。”
迟航嚼着一块鹅肝寿司,认真盘算要赚够多少钱才可以不工作。其实如果不结婚不生娃不买车不买房,过一种低欲的极简生活,现在或许就可以躺平。
前面三个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就只有买房一件事情,他在犹豫。他不像其他人,对拥有一座房子有多大的执念,只是为了父母,他想着或许还是要换一个环境好一点的电梯房。可是拿方晓萍的话来说,你不需要给爸妈买房,我们只想要你结婚。
偏偏李飞还来一句:“过年你爸妈没催婚啊?”
他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吃完饭后,迟航回到工位,邮箱里进来一封邮件,周末要进行一场共创会,探讨组织的文化和价值。强行挤占周末的时间,来搞一场虚无缥缈的务虚会,厌恶感再一次从迟航心里腾腾升起,是什么让公司可以毫无边界感的运作?
迟航摇摇头,继续加班看代码,这里的工作总让他感觉既快又慢。因为强度大,项目节奏又紧凑,时间永远不够用,一周很快就飞过去了;因为工时很长,一周仿佛已经做了一个月的事情。
简直就是拿命换钱嘛。
迟航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微信里躺着两条未读消息。
一条来自方晓萍,“航航,跟那姑娘聊得怎么样了?”
迟航加了女生的微信,委婉地说自己现在还没有结婚的想法,没想到女生也有相同的想法。两个人互相客套地说有空喝个咖啡便没有下文了。
这个点方晓萍估计已经睡了,他退出聊天记录,决定明天再说下进展。
另外一条来自柳时序,是一张露露的照片。
那天晚上从家里走回去的路上,他想了很多,他和柳时序的世界相隔太遥远了,悬殊的家庭背景,巨大的成长差异,他们原本没有相遇的可能,更别说相爱。一时的悸动可能是荷尔蒙的错乱,也有可能是异国他乡的自我放纵,总归它是短暂的,像某种季节限定,很快便会消失不见。既然如此,后面就没必要纠缠不清。所以下飞机之后的微信他都没有回。
他以为柳时序多少知道自己的冷淡便是一种态度,可没想到对方还是不依不饶地发微信。这些微信的内容有时候是一张图片,上面是狗或者风景或者食物,有时候是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比如‘航哥,我想你。’简简单单几个字,看得迟航脸颊发热,心脏怦怦跳。
今天发来的图片后面还跟了一句话,“露露也很想你。”
共创会在一个相当豪华的酒店举行。
会议室里面聚集了游戏部的中层管理者,迟航原本以为会有很多人跟自己一样厌恶周末加班。没想到周末开会不但没有浇灭众人的热情,相反,这些人各个精神昂扬,鸡血比平时打的还要足。
李飞拿着咖啡在人群中侃侃而谈,迟航走过去跟他打招呼,“你怎么这么兴奋?”
李飞呷了一口咖啡,惬意地说:“你不懂躲开家庭重任的男人的喜悦。”
迟航讽刺道:“原来你们家是丧父式育儿。”
李飞指了指人群堆里的一片儿人,“喏,他们都是。”
迟航想,人间的悲欢确实不相通,彼之蜜糖我之砒霜。
会议的主题是游戏部需要什么样的文化。
一个外表干瘦、戴着眼镜的男人将带领会议室的十几号人一起共创。据说他是业界鼎鼎大名的导师,专门为企业家们提供文化建设指导,公司花了一大笔钱才请到他。言下之意是,在场的各位都要格外珍惜本次机会,讨论出有价值的东西。
迟航心不在焉地听着同侪们眉飞色舞、各抒己见,发表针对文化的种种畅享。他在想,一个只看结果、把人当做机器的公司为什么还要执意讨论文化?讨论出一套虚无缥缈的口号之后,难道真的会有人去实践吗?企业文化无疑是自欺欺人的东西,它一直被讨论,不断被谈起,但从未被落实。
迟航的思绪四处飘荡,对正在讨论的话题丝毫不感兴趣,以至于被导师点名的时候他都没听清楚问题是什么。
好在边上的人帮他解了围,他转头一看,似乎是游戏设计部的人,印象中开过一两次会,但没怎么直接接触过。
“刚谢谢你。”中场休息的时候迟航对边上的人说。
“举手之劳,我叫夏尘宁,游戏设计部的。”那人伸出手。
“幸会,我迟航,研发组的,之前貌似一起开过一次会。”
夏尘宁说:“嗯,有点印象。”
迟航拿了两块茶歇的蛋糕,把其中一块递给夏尘宁,算是用跑腿报答下他刚才的举动。
“你刚才在想什么那么出神?”夏尘宁好奇地问。
迟航指了指手上的蛋糕,开玩笑道:“在想茶歇吃什么。”
夏尘宁忍不住笑了,托腮看着他,说:“终于在这个会议室看见活人了。”
因为这句话,迟航不由得多看了对方几眼。夏尘宁扎着一根马尾辫,皮肤晒成健康的小麦色,看得出来应该有户外运动的习惯,他的五官立体,浓眉大眼,感觉不像南方人。一番闲聊下来,果然他是山西人,大学之后就来上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