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埂很窄,边上是两条小沟渠,溪流欢快地流淌着。第一次走这条路很难平平稳稳地过去,迟航张着手臂让自己平衡,以防掉到边上的沟渠里。
“给我?”柳时序朝迟航伸出手。
“什么?”迟航停下脚步,不解地问。
“手。”
迟航感到莫名其妙,这会儿给他手干嘛,他将信将疑地伸出手,柳时序一把握住了,露出今天第一抹笑容:“我怕你掉下去。”
迟航的心又咚咚咚地乱跳起来,但眼下他也顾不及想这些。
迟航觉得掌心火辣辣的,好在穿越田埂后,柳时序便自然放开了他,他松了口气,假装若无其事。
他们照着地址来到一个围墙很矮的院子前面,院子没有门,迟航想起旅游宣传册上写济州岛有三多三无,“石多、风多、女人多”,“无小偷、无乞丐、无大门”。之前一直在闹区生活,传统的民俗见得不多,举目四望没有大门的房子,这下眼见为实。
“你好,有人在吗?”他们站在院子外面,不敢贸然进去。
问了好几遍,都无人回应,迟航建议:“进去敲下门吧,可能他们没听到。”
院子坐北朝南,院子里面收拾得挺干净,没有什么杂乱的物件,有三个房间,他们在中间那扇推门上敲了几下,“你好,请问是东浩家吗?”
试了好几次,还是没人回应,他们对视了一下,都有点泄气,正打算原路返回的时候,边上的一扇推门被拉开了,里面探出一张女人的脸,她的眼神有点呆滞,头发蓬乱,但衣着还是干净的。
“你好,请问东浩是住这里吗?”柳时序上前询问。
女人吃吃笑了一笑:“东浩?我们东浩?”
“嗯,东浩在家吗?”
女人吃吃地望着他们,半晌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大哭起来,“我们东浩,东浩被抓走了。”
柳时序听得一头雾水,“东浩被谁抓走了?”
女人只是忘我地哭,哭得声嘶力竭,最后近乎哀嚎,柳时序一筹莫展,这时有凑热闹的邻居从隔壁走过来,“哎哟,东浩妈,你怎么又哭起来了?”
柳时序抓住他,“你好啊大叔,请问东浩怎么了?我们是他的同事,这几天他没来上班,想过来看看是什么原因。”
大叔手上夹着根烟,吸了一口,又吐了一口,眼睛一直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来回梭巡,最后摇摇头,叹了口气:“东浩这孩子啊,命不好,摊上一个疯子妈,还有一个爱赌博的爸。他爸这个月又输了一大笔钱,赌场讨债的人上门把东浩抓走咯。”
柳时序从口袋里适时掏出一盒烟,全都递给大叔,大叔觉得眼前的小伙子很上道,一边抽烟一边絮絮叨叨把东浩的家世讲了出来。他的爸爸从不工作,好吃懒做,不是喝酒就是赌钱,平时就靠东浩母亲从政府领到的救济金生活,还常常偷东浩打工赚到的工资去赌博。输光后,东浩还要给他擦屁股。这次他捅了个大窟窿,赌场的人下通牒说要砍掉他的一只手臂,他慌忙跑路,听说已经逃上开往菲律宾的货船。赌场的人气得咬牙切齿,就把东浩带走了。
听大叔这么说,两个人不寒而栗,没想到东浩摊上这档子事儿,眼下他们最关心东浩的安危,“大叔,赌场在哪里,我们想去找东浩。”
济州岛为了促进旅游和消费,建了好几家允许外国人玩乐的赌场,但大叔口中这家显然不是合法经营的地方。
柳时序检索着信息,迟航则去安慰受惊的母亲,东浩的妈妈终于平静下来,拉着他们说要给他们做饭吃。迟航推辞说他们要先去找东浩。东浩妈妈听到东浩要回家就欢天喜地地去厨房准备食物了。
迟航胸口很闷,没想到一向乐观开朗的东浩竟然生活在这么艰难的家庭,他明白东浩为什么这么沉醉在咖啡的世界里面了。
因为做咖啡的世界很纯粹,只有迷人的香气,它不会被索取,也不会耗神耗力,它只会带他静静地享受世界的美好。
他们往回走,依旧要走过那片狭窄的田埂,柳时序看上去心情不大好,表情像淬了冰,但他仍然不忘拉住迟航的手,力道比之前要大,捏得他甚至有点疼,迟航审时度势,觉得眼下还是不出声为妙。
柳时序用力踩下油门的那刻,迟航弱弱地问:“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报警?”
柳时序转头,忽然又伸出手,顽皮地在他脸上捏了一把,“航哥,你好天真。这事儿要是有警察管,东浩的爸爸也不会有机会常常出入那个地方了。”
迟航平生从未碰到过这种事情,他从小胆子就不大,此刻心里未免有点心慌,“那我们单枪匹马,会不会有危险啊?”
柳时序笑了下:“我们不是单枪匹马,我们有钱。他们只想要钱的话,不会为难我们。”
迟航将信将疑:“你胆子真大,一点也不怕?”
柳时序:“我怕的要死,航哥,等会儿你要保护我。”
迟航苦知道他在开玩笑,“你真的没点功夫在身上?”
柳时序想了一下:“跆拳道黑带算吗?”
迟航眼睛一亮,“至少比啥也不会强。”
“我要是啥也不会,你是不是就不跟我一起去了?”柳时序的表情有点认真。
迟航还没开口,柳时序看着他:“你的担忧不无道理,航哥,下个路口你先打车回去。”
汽车再次加速,飞奔着往前,迟航拒绝道:“别,我跟你一起去。”
柳时序说:“还记得之前追着我们跑的小流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