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幫我出去找兩個人,把這個放在他們身上,我就不砍你手指了,好不好。」
「……誰?」
「聶臻和周榮。」
「沒聽說過,這怎麼找?」
「聶是國姓,還不好找?」
「天底下這麼多姓聶的!」
「普通姓聶的人怎麼會怕人知道他姓聶。」
「……就算他是皇親國戚好了,那也不知道他在哪裡,有幾個同名的,你乾脆現在把我手指全砍——我去找,我馬上就去找!」
「你去延江道看看,」無雙思索片刻,歪著頭又補了一句,「他衣服用的那個緞子,還有那個捲雲刺繡紋樣,是那邊才有的,別的地方少見。」
「那周榮呢?」
「找到聶臻不就找到他了。也是二十來歲,胡人,個子很高,身上一股子藥味兒。」
陶六兒聽著這兩人的描述,總覺得有點耳熟,但是也沒多想。他頭疼是的怎麼把紅繩交過去。光是悄悄放在人身上還不夠,得讓他們戴著紅繩進入仙境,它才會開始生效。
就跟無雙坑他的那樣。
無雙笑嘻嘻道:「你跟他們說實話不就行了。」
「啊?」
「你就說是受我威脅,要把這個紅繩放他們身上,為了讓他們以後在仙境裡再遇到我。但是你不願意被我驅使,決定講出實情,和他們聯手對付我。反正我出不去,只要能找到我在現實中的家人,就能以此要挾。」
陶六兒額上的冷汗掉了下來。
「就算這次不戴上紅繩,以後我也會再派人下手。不如將計就計,見一見我。已經知道的危險,總好過不知道的危險。」
無雙慢條斯理說完,盯著陶六兒,又露出了苦惱的神色,道:「我還有個問題沒想明白。」
陶六兒擦了把汗,「什,什麼問題?」
「要是我問你,怎麼跟一個八桿子打不著的人走得很近,你說和來找我的原因是一樣的。但是你說謊了,這是為什麼?」
這都什麼跟什麼?
陶六兒小心翼翼道:「自然是有不一樣……找你,肯定是信任你的能力,跟別人走得近……可能有其他圖謀,不方便說。」
無雙以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半天才打了個呵欠,眼淚滾滾地道:「我是問為什麼明知道會被看穿還說謊,這種問題不是很好糊弄過去嗎?」
陶六兒心裡喊我怎麼知道,一邊絞盡腦汁地想,「這也正常,可能有的話說出來才知道自己也不信。」
無雙微微笑,笑得他心裡正發毛時,她又打了個呵欠,「那我就放心了,你走吧。」
陶六兒徹底放棄理解她,認命地去找聶臻。這件事比他想得順利很多,在延江道隨口一問,就打聽出來了:淮南王世子聶臻,二十出頭,最近有一樁奇事——他父王重病多年突然好了,歡歡喜喜辦了五十大壽。和無雙講的全都能對上。
倒是找周榮費了他一番功夫。他進不去淮南王府,不知道裡面有沒有這號人,過去打聽也惹人起疑。那天手上傷口發作,疼得他坐不住,乾脆繞著王府附近亂走了一氣。趕巧看到「周家藥鋪」,陶六兒走了進去,看到小學徒叫出來一個胡人時,就吃了一驚。
竟然是他。
周榮看著情緒消沉,有點心不在焉,聽見陶六兒說「她叫我給她拿個東西帶過去」時,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多問,也沒疑心陶六兒怎麼會在這裡。
馬上他就會知道,無雙要陶六兒帶過去的「東西」,正是他和聶臻。
包紮完傷口,周榮沒有收他的錢,還說了句「保重」。陶六兒良心難安了一下,準備好的說辭便沒能說出口。
他又在城裡轉一會兒,身上盤纏無幾,捨不得住客棧,就在郊外找了間破廟睡著。拖延了十幾天,快到下一個仙境時,他終於下定決心去找聶臻。
這人享了這麼多榮華富貴,還是直接坑他更心安一點。其實也不算坑,無雙說的就是陶六兒的打算,他沒有隱瞞什麼,只是不得不給他帶去一個壞消息罷了。
這天是九月二十二,淮南王妃和世子要去普濟寺還願,寺里早已戒嚴,不讓進去。
陶六兒擠在人從中,看見一對對肅道的人騎馬飛馳過去,將黑漆叉子攔在路邊。然後是打著傘蓋儀仗的前導過來,走了半天,才遠遠看到聶臻。他穿著白蟒直袖,騎在高頭大馬上,跟著王妃的十六抬大轎。身後幾十名隨扈,還有望不到邊的其他女眷的車轎。
聽說王妃原本是淮南王一位表兄之妻,沒多久便守了寡,連孩子也小產了。淮南王見了她之後,卻驚為天人,力排眾議把她迎娶回來。夫妻倆一直琴瑟和鳴,十分恩愛。自從淮南王臥病在床,王妃便一直茹素念經,在普濟寺供奉香油,這次也正是為了他去還願。
陶六兒嚷了幾聲「借過」「借過」,只當沒看到別人的白眼,悶頭擠了一陣,鑽到最前面,翹往那邊看去。
他特意穿了件明綠夾衫,雖然有些髒了,但看著很醒目。聶臻從這邊過時,還真掃了他一眼,認出了他。陶六兒將手裡的紅繩對著他揚了揚,見他點了點頭,這才放心擠出了人群。
王府車駕過去後,圍著看的人漸漸散了,陶六兒在附近的熟食鋪子坐下,叫了幾碗熟肉,大吃了一頓。還沒吃完,就有一個模樣伶俐的小廝過來道:「殿下請你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