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面前的慕容复,俯身下拜:
“妾身祝玉妍,拜见门主。”
这一次,她再未催动那惑人心神的天魔魅功。
神情、语气也没有了那伪装出来的恭谨崇敬。
但平静的语气之中,却真的有了一丝自内心的敬畏。
先前在那九重巨塔内的经历,着实出她的想象。
那阴森恐怖的三重狱府,那瑰丽玄奇的三重人间,还有那如梦似幻的三重仙庭,以及那高踞仙庭之巅,浑身散着日月光辉的神王仙君,已然颠覆了她的固有认知。
她知道,只要对方愿意,大可以将她投入下三重狱府,轻易粉碎她的本我意识,再以她的意识碎片为原料,重塑一个全新的意识,编织全新的记忆,再注入她身躯之中。
虽如此操作,因着心灵有缺,新生的意识,将无法完全挥出阴后一身武功,实力最低也要跌落三成,可如此一来,她祝玉妍便将不复存在,存在的,只会是一个对天门门主唯命是从的傀儡。
祝玉妍并不畏死。
但这等连心灵意识,都可随意掌控的神通手段,饶是以祝玉妍的心性,也不禁为之深深敬畏。
慕容复负手俯视着祝玉妍,淡淡道:
“我在你眉心种下了一枚虚空花种。此花绝美,花开之时,颜色倾城。但你不会想看到此花盛开的。”
祝玉妍知道他此言不虚。
她能感知到,自己眉心的那枚“虚空花种”,正蔓延出无数细密的“根须”,部分扎根于她丹田,部分扎根于她心脏,部分更是纠缠于她心灵意识之上。
但这并不会影响她的修行。
甚至此花种还在不停自虚空之中,汲取某种无形无质的玄奇气机,储存于她眉心那道如火焰、似花簇的朱砂花钿之中。
她知道,一旦自己功力消耗过度,或是肉身受伤,乃至心灵受创,虚空花种吸收储存的气机,便会反哺给自己,帮她补充真气、修复肉身,乃至修复心灵。
然而。
一旦她有反叛之意,此花种便将大肆抽取她的丹田真气、肉身气血、精神力量,瞬间抽空她的精气神,以她为花肥,盛开出一朵颜色倾城的“虚空之花”。
这,正是慕容复给她下的禁制。
对此,她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魔门中人,名声狼藉,确如慕容复所说,素无信义,出尔反尔,叛盟背刺都是家常便饭。她祝玉妍身为阴后,更是手段凌厉,心思狠辣的妖女,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在想着反过来征服天门门主,让他为己所用。
现在对方先折她心灵,再种下禁制,她又有什么资格抱怨呢?
依魔门弱肉强食的理念,天门门主强横无敌,心灵、武功皆深不可测,疑似天人下凡,她祝玉妍技不如人,也只能认栽。
慕容复要驱使阴后乃至阴癸派为己所用,当然也不会一味强硬。
御下之道,无非就是恩威并济。
强力威压,虽也有效,可要让人真心效死力,充分调动其积极性,还是得给予足够的好处。
当下他俯视着祝玉妍,缓缓说道:
“我听说,魔门虽然喜欢搅风搅雨,祸乱天下,但真正有上进心的魔门中人,其终极追求,都是勘破天地之秘,破碎虚空……只要你用心替我效力,立下大功,我未尝不可提携你一把。”
听得此言,祝玉妍顿时心中一动。
她当年心高气傲,也确曾有过攀登武道至高,破碎虚空的追求。
可自从被石之轩欺骗,天魔秘止步十七层,再无圆满之望,她早就彻底绝了追寻天道的心思,一心只想统一魔门,集齐十卷天魔策,斗败慈航静斋,将阴癸派扬光大。
若是换个其他人,哪怕是三大宗师,对她说可以提携她追寻道途,她都只会嗤之以鼻。
她久居上位,自然知道上位者惯用的伎俩,恩威并重、画饼充饥……种种手段,她早已熟得不能再熟。
所以对于慕容复的许诺,她觉着这大概率可能是一张大画饼。
可是……
回想着慕容复那难以抵御的绝世武功,那九重高塔中的瑰丽玄奇,那能够庇护她却也可以一瞬之间将她化作花肥的虚空花……
纵然可能只是画饼,祝玉妍心中,那早已熄灭求道之火,也不禁又死灰复燃起来。
她仰凝视慕容复,美眸之中,隐隐闪烁着希冀光芒,颤声道:
“门主真的……愿意提携妾身?”
慕容复轻笑一声:
“你之生死,甚至心灵,都在我掌控之中。我又有何必要,虚言哄骗于你?”
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说道:
“以后,时时观想你于高塔之巅,神座之上看到的景像,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