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我提出的,贤侄何错之有?还是不必了。”
说着,阮三爷将傅斯乔的庚帖率先递还了过来。
傅斯乔侧身挡在父亲面前,自己也并不伸手接过,只说:
“来前母亲千叮万嘱,说许久不见,要我务求静筠去上海家中住上一段时间。”
“阿筠身体不适,不好舟车劳顿。”
这是阮三爷推却时一贯的说辞,从前皆是如此,傅斯乔早有预料,当即接口道:
“她哪里不舒服?”
阮三爷闻言,面色一时有些发冷,他却视而不见,继续说:
“听说祖母近日不大爽利,父亲此行特别邀了沪上甚有名望的西医同行,不如让他也去给静筠瞧瞧?”
“不用。”阮三爷一口回绝,继而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阿筠的庚帖。”
「一刻前分明还是满面的无可动摇之色,怎得刚觉出一星半点的不对,便立刻换了说辞?」
傅明钧瞥了眼儿子,想起临行前妻子的那句「走着瞧」,心思一转,对着老友打岔道:
“这事儿不着急。身体才最要紧,还是先请张医生去给老太太瞧瞧吧。”
阮静筠的住处后面临着阮宅花园中的一片小湖,视野开阔,墙又特意垫高过,想从那里翻进院子,除非身手绝佳,否则根本不可能。
可傅斯乔却知晓一条隐在山石之后,埋在藤蔓深处,可通向她后院窄门的小径。这个门虽然早已被堵死,可从此处翻墙进去,难度也算降低了些许。
心头萦绕着的那种莫名的不安迟迟不肯退去,反倒有了铺天盖地漫过理智的趋势。傅斯乔终是寻着机会避开众人,沿着这条他少时亲手辟出来的路,走到了阮静筠的面前。
“静筠。”
还未翻过墙,他已瞧见她安然坐在院中晒太阳的背影,悬着的心头总算落了下来。
阿糖闻声看去。
这是何其熟悉又如此陌生的一幕,她站在原地失神好久,半天才想起来得叫人。「姑」字出口,又咽了下去,阿糖道了句:
“傅少爷好。”
傅斯乔落地,笑着应了句「你好」,又左右瞧了瞧,随口问说:
“小栗没在?”
阿糖闻言,双手攥在衣摆下方,拧出成团的褶皱,嘴上有些磕绊地回道:
“是。她……她出去了。”
傅斯乔并未注意到阿糖异常的局促与僵硬,他的注意力全落在了到了此刻,还没生出半分想要回头瞧他的意思的阮静筠身上。
三年前不辞而别,她是应该生气的,而他当然也是活该被冷待。这份认知,从阮静筠始终连一封都不肯回他寄来的信时,傅斯乔就已经清楚。
应是……「风雨欲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步径直走至了她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