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耻与愧疚是字典里翻不到的字眼,他们同罪同归。
为了今日?的旅途,黎音昨夜早早入睡,过长时间的睡眠令人懒怠,醒来时候抻抻腰,整个人都是酸酸麻麻的。
赖了好一会儿,她才懒懒从他怀里?爬出来。
一边不慌不忙地开始梳理蓬乱成?柔软团云的头发,黎音侧过去看哥哥。
清晨日?光透过薄纱落在男人身上,背部?薄薄的肌肉因为用力而清晰凸现,黎修展开手臂,将宽肩窄腰的身姿裹进灰色家居服——柔软的丝绸布料,无?论如何?放肆地拉扯揪拽,展开甩两下?,仍然是齐整丝滑。
简单收拾好,黎修侧身将自?己的衣物从床尾架取走,转过来时候,深邃漆黑的视线平静坦然,“我先回去,你记得?不要一个人出海。”
这?句话昨夜已经交代多次,黎音“嗯”了声,也不知听进去没有,压两下?精油抹到脑袋上,预备和她卷卷的乱发不死不休。
挽着衣服走到门口,黎修再次回望,那日?从醉梦醒来,他独自?抚平灰色床单没有温度的褶皱,才慢慢了解到的那些怅然与迷茫——一如今日?,春晖揉碎美梦,那张朦胧柔美的影子浸入逆光,模糊而遥远。
他也早已知晓,黎音远不如他那般珍惜这?些相处的时光。
手掌在门把手停顿一瞬,黎修垂垂眼睛,微微用力按下?去,“咔哒”一声轻响,他侧身稳步移出屋子,轻轻滚动的喉间,晦涩拥堵,呼吸好像也成?为奢侈的想?象。
薛越赶着和飞行?员对接,是没有来得?及吃早餐的,本以为在这?边能蹭一顿,没想?到麓山的住家阿姨却?已经休假。他与黎音都没有进过厨房,只能麻烦黎修做一点简餐,草草吃了好出发。
“多不好意?思啊…”上飞机绑好安全带,薛越还在想?这?件事,大过年上门空着手就算了,还麻烦人家哥哥亲自?给做三明?治。
为了赶时间,碗碟也没送到厨房。
他“啧”了声,问黎音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啊,怎么觉得?方才你哥哥的脸色不是太好啊?”
黎音看他一眼,否认,“没觉着。”
“是吗?”薛越自?言自?语,“那就是我的错觉。”
其实于他而言,也没有多少心思能为他人着想?,对黎修尊重,无?非因为他是徐聆音的亲哥——不,不是亲哥,而且麓山的住家阿姨也放假了,他们两个人在家?
薛越没来由地皱了皱眉,却?又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
直升机从蓉城出发,行?至中途能见着蓝色雪山起伏的脊脉,山线横断于无?垠海,他们擦过蔚蓝海川,抵达了鹿西岛。
鹿西岛是海中明?珠,金色的朝霞压住海平线,细腻柔光撒满沙滩,他们躺在棕榈树下?吃水果,海面涟漪波光,如梦如幻。
难得?整日?都没有电话打扰,他们去到在蕉叶岛潜水,热带风情的珊瑚礁,鲜艳炫目的色彩冲击,回来之后,徐聆音眉眼舒展,抱着个大椰子,心情愉悦。
他们光着脚踩在沙滩上,薛越低头看她,不太自?然地摸摸口袋里?的东西。
“老婆。”他忽然拉住她的衣摆。
“嗯?”黎音顿下?脚步,仰头去看海边日?落,灿烂红轮没入蔚蓝,橙金的光泽揉进一泓潋滟,她的眸色温柔沉醉。
太久没有这?样?轻松了——不用应付工作、不用去想?徐正和白家的事,或者驱赶任何?烦忧,享受金钱、健康与美食,惬意?到甚至想?要永久停留于此处。
当然——如果薛越没有忽然拿出那枚戒指的话,一切都会很美好。
早些时候听孟心说?过的,有神秘买家在拍卖会以5000万美金的高价带走一颗格拉芙粉钻,不知道是哪里?的收藏家,抑或要做成?戒指,送给某个不知名的女人。
掌中的石头镀上光华的璀璨,只差一句话,就将款款深意?汹涌奉送。
“是你拍了这?颗钻石。”
可?她毫无?喜悦,声调甚至与阴凉的海风同频,薛越的勇气忽然破洞,明?知徐聆音不可?能拒绝他的求婚,可?——她是否心甘情愿?
他们站在橡胶树下?斑驳的光影,风将她眸色中明?明?灭灭的情绪吹得?透彻明?白,他们沉默了太久,灯塔亮光的那一刻,薛越咬住牙,屈下?膝盖——
没有后续,黎音一下?扔开手中的椰子,扶住了他,“小心,不要摔倒了。”
她不愿意?进行?这?项多余的仪式,多么好的一个台阶,他应该顺着它走下?去。
椰子落在沙滩上,咕噜噜地滚出香甜的液体,只剩空空荡荡的壳。
他由心声控制,顺着交握的手掌,执意?为她戴上那枚璀璨。
黎音并无?抗拒,看了看四周,才放心把这?价值可?观的重担扬手展给日?光。流光飞舞,她眯了眯眼睛,忽然转头看他,“和那个双芒星项链是在一家定的么?”
没有人能看出这?两件物品的工艺是否出自?一家,话语之中不过是为了试探。
她那样?信任她的情人。
薛越猛地睁了睁眼睛,“值得?么?”话说?出口,声音已经哑得?不像样?子,这?些日?子明?明?相处融洽,一回到雾城,见到那个男人,她就完全变了,“徐聆音,你为了你的情人怀疑我,你觉得?值得?么?”
当然是不值得?,黎音看着他,“薛三,我没有辜负任何?人。”
否认掉他的深意?,她自?然就没有辜负任何?人。
“你——”薛越滚滚喉咙,“你不怕我选择结束两家的联姻。”
黎音简单勾了礼貌的笑容,但也足够疏远,“你不会,薛董也不会允许。实在不行?,我就只能和你哥——”
千里?原项目稳步进行?,婚庆布置火急火燎,他们两家在所有人的认知中被捆绑在一起,根须缠绕,再不分彼此。
“徐聆音!!”薛越气得?脑子发热,“你别想?!”
况且——黎音叹了一口气,好声相劝,“薛三,你忘记自?己选择联姻的理由了。”
怎么会忘,与她放下?狠话,说?联姻只是为了拿到股权和俱乐部?的启动资金。
“你说?我们谁也不会管谁,这?才是我们合作共赢的前提。”黎音重复一遍他曾经的谶言,用一种“你知道我是什么人”的目光叹道,“我们会是openrelationship,对么?”
这?个词实在刺耳,他哪是这?个意?思。从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是。汹涌的泪意?侵蚀感知,薛越仓促地低头,“嗯”了声,眸中水珠再忍不下?去,圆润的一串儿砸在沙地,一个个形状不一的小坑陷下?去。
她明?明?看见,却?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