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出门外,轻轻将门扉合上。
桌上灯火静静燃烧,离央坐在床边,似有些失神。
还是姬扶夜嗷嗷叫了两声,才叫她回过神来。
阿离,你在想什么?
“她真像一个人……”离央喃喃道。
谁?听她这样说,姬扶夜眼中忍不住浮起几分疑惑,他数了数自己见过的那些与离央相识的女子,却实在没有发现谁与玉真道长相似。
若说他不曾见过的,便只有阿离的二师姐了……
难道是她?姬扶夜抬起头。
“不,师姐乃是神女石像化身,自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离央回道,她盯着桌上烛火,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是谁?
离央微微勾起嘴角,垂下眉眼,显出难得的温柔:“我幼时一直以为,我阿娘若是活着,便会是这样温柔的人。”
魔宫中
人都说,她的阿娘早在她出生之时便难产而亡。
那个叫画未的鲛人生得并不算绝色,性情也无甚特点,修为更是低微得可怜,所以才会在离央出生之时灵力散尽而亡。
在魔族看来,有这样的母亲,实在是一种耻辱。
但离央不这么觉得,当年侍奉过画未的魔宫婢女告诉她,她的母亲是个极其温柔的人,她很期待自己的孩子降世。
哪怕知道离央的到来便代表自己的死亡,她也爱着她。
那时候的离央以为,哪怕所有人都厌弃她,至少,她的母亲是爱着她的。
这世上曾经有人期待她的存在。
可原来,世上根本没有那个叫画未的鲛人。
离央的生母,是司命。
为了上神之位,将天尧阍和明霄都算计其中的司命仙君。
离央的出生,不过是一场阴谋。她不过是司命谋夺上神之位的棋子。
“而今想来,这些话,大约都是那位姑姑见我可怜,编出来的谎言罢了。”离央轻声道。
魔族弱肉强食,即便是魔君之女也没有太多特权,反而因为自身境界低微,比斗总是输多胜少,备受排挤。
在魔域,弱小便是原罪。
姬扶夜怔怔地看着她。
阿娘……
他说不出话,即便此刻能口吐人言,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
小狐狸蹲坐在离央膝头,毛茸茸的大尾巴垂了下去。
他的母亲啊,也只是一片清冷的冰雪。
顾凌霜等了许多年,那些温柔都在漫长的岁月中消
磨殆尽,留下的便只剩寂寥与怨恨。
哪怕她不曾诉诸于口,姬扶夜也知道,她其实是怨恨着姬平野的。
女子一生,实在不该轻易交付真心。
看着膝头垂下长尾的小狐狸,离央托起他毛茸茸的下巴,轻笑道:“你又伤心什么?”
姬扶夜无精打采地将尾巴绕在她手腕上。
“一切都过去了。”
不管是她,还是姬扶夜,都已经不再需要那些。
孤月高悬,夜色已深,离央起身,合上了窗,室内一片静谧。
姬扶夜异常主动地钻进被窝中,雪白的耳朵看着离央动了动。
离央停住脚步,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你倒是主动。”
姬扶夜吐着舌头傻笑,他现在是这样小一只狐狸,阿离还忍心让他睡地上吗?
若是人形的姬扶夜,离央现在应当便会将他扔出去,不过雪白一团的小狐狸,的确叫人生不起气来。
罢了,念在他身上有伤未愈,这地上着实凉了些。
离央吹熄了油灯,躺在了床榻上。
姬扶夜衔着被褥纵身一跃,为她盖上。
停在离央脸侧,四目相对,黑暗之中,他摇着尾巴傻笑起来。
离央抬手,将他也塞进了被褥里。
姬扶夜,我大约没有说过,其实能遇见你,我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