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屏一夜没睡。
他睡不着,守在6景灵前听了一夜的啼哭声。后来有人建议让皇帝和6景的棺木分开两个殿放,6屏才得以和众嫔妃分开,独自和傅妤在偏殿陪6景。
后来傅妤困得歪在蒲团上睡了过去,被傅轶强行抱回了安仁殿。
再后来,皇帝生前的辰贵妃来见6屏,说明日一早的朝会,需要6屏上朝主事。
6屏才现,整个宫城竟然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主事人选。
他彻夜未眠。
天终于蒙蒙亮。
雪已经停止,太阳未出来,路上的冰还没融化,6屏换了身衣裳,在内侍省老太监的带领下从两仪殿走了许久,终于走到太极殿。
太极殿是平常皇帝上朝听政的地方,6屏从来没来过这个地方,他走到垂帘之后,本能地停下脚步,抗拒走出去。
外头吵吵嚷嚷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上空,他听着头晕。
身后的太监催促了好几遍之后,他才僵着身子登上台阶。
朝堂之下,紫色的红色的绿色的官府瞬间转动着整齐排列,向6屏叩拜。寒风穿过大殿,6屏不禁抖了一抖。
堂下的大臣,他几乎都不认识。
先是一个紫色朝服蓄着胡子的大臣,眼中泛着泪光,悲切道:“陛下以往早朝晏罢,历经为治,抚恤臣民,在老臣心中更甚广孝皇帝,可与日月齐天!只可惜……”
说着便放声大哭。
这位是谁?
6屏实在认不得,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想了良久还是生硬地接下去道:“大人节哀。”
接着从行列中走出一个穿红色朝服的年过半百的大臣,颤颤巍巍道:“陛下在位多久,老臣便在位多久,二十三年以来,恩德深厚,……如今陛下大行,老臣真的也想跟着去了!”
说着便向后倒去,几乎要昏厥,幸好又被旁边的官员扶起来。
这位又是谁?
“……大人节哀。”6屏重复。
连续好几个大臣都如泣如诉地表达了自己对皇帝驾崩和宫廷政变的悲切,最后,站在最前面的一个人走了出来。
那人两鬓斑白,满脸皱纹,步履缓慢,背脊已经有些弯了,手里拄着一根简朴的木杖。
终于有6屏认识的了,他是中书令梁瀚松,清流大儒,两朝元老,如今即将成为三朝元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只见梁瀚松缓缓开口:“老臣十七岁进士及第,文帝三年中得殿试魁,入朝授吏部郎中,后亲见陛下登基,君圣臣贤,风飞云会,结缘万古。没有陛下知人善任,便没有如今海晏河清的大晟。太子殿下宅心仁厚、礼贤下士,老臣老了,原以为有如此圣明储君,陛下后继有人,也可安心告老了。没成想……”
6屏原本无动于衷的心情终于有了波澜。
梁瀚松是第一个提到6景的。
6屏忍下眼眶中的泪水:“梁大相公的心情何尝不是我的心情?父皇驾崩,皇兄护驾而薨,一昔之间物是人非。为今,只能彻查吴王兵变谋逆一事,绝不姑息放过任何一个党羽,以慰父皇和皇兄天灵。”
梁瀚松微微弯腰:“依臣之见,应从昨夜当值的神策军、各宫门尤其是安礼门监门的府兵,以及进宫诵经的家眷中查起,严刑逼供,将牵连其中的一干人等全部查出,依罪行判罚,主谋者株连,轻者流放。”
朝堂上瞬间鸦雀无声。
6屏从一个个官帽上一一看过去,突然想起昨夜6放生前说过的那句话朝堂上有一半是吴王党的人。
他不禁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