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过去,你小心掉下去。”
“……”
男孩面向车流,两条腿别在了栏杆下面,堪堪保持住平衡,身后就是滚滚流淌着的河水。
他长得瘦弱,一挥舞手臂,腰身颤悠,感觉就要掉下去。
姚问低头看了眼,桥挺高,至少也得五十米,底下的水多深那就看不出来了。但就这个奔涌着的流速,绝对浅不了。
“别报警,报警我就跳下去!”
男孩又吼了一声。
姚爱军骂了一句:“这种疯子。”
“咱们换条路走。”
他还不忘借机教育她:“以后遇见这种场面,你
少往跟前凑,咱不沾事儿。”
桥对面倒是也能走,但必须得穿过川流不息的车队。这面被堵住了,对向车道可没被堵住。
“怎么过去?”
姚问翻了个白眼:“你给造个红绿灯出来吗?”
姚问即便不干什么都能气着姚爱军,更别提她张口说话了。姚爱军长出了一口气,肠子火辣辣的。
这档口,姚问已经顺路走过去了。
围住男孩的都是这条路上停车的司机,有主动的,也有被迫的,还有零星几个行人。
“孩子,你跟叔说说你有什么难处。”
挨着最近的是一辆大卡车,载着一车蔬菜。旁边车辆的司机轮番劝说,男孩死活不开口,只一个劲儿挥舞手臂,拒绝人靠近。
大卡车司机说:“叔都五十多了,小儿子跟你一般年纪。也算是经历过挺多事儿了,你说说,叔看看能不能开导开导你。”
这话不知哪里戳到男孩的伤心处了,他垂了头,眼泪流到了下巴上,汇聚成一条河,啪嗒啪嗒往下淌。
姚问身体里住着的恶狗安静了,它乖乖坐在那里,看着男孩儿。她看见了一条耷拉着耳朵的大狗狗,它抱着头,眯着眼睛。
它藏在男孩身体里。
恶狗它不总是撕咬别人,有时候它也伤害主人。
男孩摇着头:“我敢说你没经历过我经历过的。”
大卡车司机见状赶忙点头:“那你说说,叔今儿也不上货了,先听听你的事。”
“我爸生病了,下半身完全
动不了。我大姐说她有自己的小家要顾着,自己不活也不能不让姐夫和孩子活,她管不了。我二姐刚离婚,工作挣一点儿钱拿回来一多半,可还是不够。”
“我说换我出去挣钱,我是男人,我上工地肯定比她挣得多,她留下来照顾我爸。”
下午三四点的阳光移到男孩的身上,照出了肩膀上的一道道深红色的伤痕,那是做体力活儿留下来的印记。一阵风吹来,背心被撩起,瘦弱的腰身上也布满了红褐色的痕迹。
围观人大多沉默。
有人说:“你说的在理。”
周围人纷纷附和:“是啊,这孩子不容易,小小年纪……唉。”
男孩委屈极了,喘了一口气,像是不堪承受。几次哽咽,才把话说完。
“可我二姐伺候了几天就受不了了,跟我爸处不好,她是女孩儿,伺候男人本来就难。我爸脾气还不好,动不动就跟她吵架。”
姚爱军原本还要扯着姚问走,这会儿也不说走的事儿了。
“只好换我回来,可我爸脾气越来越暴躁。整整三个月,我觉得我快要活不下去了!”
大卡车司机问:“孩子,那你妈妈呢?”
他不问还好,他一问,男孩的眼泪就跟泼天冰雹一样,姚问发誓她没见过落速那么快的冰雹。
男孩眼睛红得像要喷发的火山:“我妈早就因为他脾气差跟他离婚了,他把我妈打走了啊!我才十六岁,我为什么要遭受这一切?我一点儿都
不想活了,我好绝望啊。”
是啊,我也才十六岁。
姚问心道,我为什么要看到这么没有盼头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