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明一脸“真倒霉”的表情,越过挤挤攘攘的接机群众,探头张望,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领着六名僧人出来。
他不动声色打量一圈。
僧人们年龄老迈,脑袋光洁,点着早已废除的戒疤,并非时下剃一层光头隔月又长一茬的和尚。春寒料峭,一个个僧衣很薄,走路带风似感觉不到冷,精瘦四肢充满力量。
周围女声是朝向队尾的僧人发出。
西装男人向苏长明招手,“这边。”
不少人闻声望来,认出苏长明,小声猜测,“这是请来给灾区遇难者祈福的?那个龙虎军区还真有心。”
人越聚越多,掏出设备拍照录影,咔嚓四起,私语不断,苏长明没再细看,赶忙带着僧人离开。
上了车,西装男人冲苏长明介绍同门师兄弟六人,排行第二的僧人五十来岁,一双圆鼓鼓的牛眼,两条粗眉活像毛毛虫。
苏长明多看了几眼,浓眉僧人眉毛一飞,立刻怼了过来,“看猴戏呢?”显然对眉毛问题很在意。
方脸僧人目光扫来,先向苏长明致歉,“师弟脾气暴躁,请施主包涵。”
“大师兄你不讲理!他自个眼珠子乱瞟瞎瞅,怎么又怪上我?”
“别忘了你是一个长辈。年过百半了还总当自己是十几岁不懂事的小孩?风风雨雨的。”方脸僧人沉下脸,“回去再教训你。”
师弟们眼观鼻鼻观心,并不参与其中,浓眉僧人撇撇嘴,“你只会欺负我,之前那个香客不过盯着小师弟多看了一会儿,你护犊子的连签文都不给人解,一年上百万赞助的大客户就被你这么气走了。”
苏长明瞄向最里面的小师弟,法号了劫,长得宝相庄严极为周正,双耳垂肉,唇间含珠,相貌模糊了年龄,似二十八九,听介绍人说已经四十有余了。
据说在圈内很有名气,介绍人调笑,这小师弟每次开法会讲经必会引起大片女信徒追逐,比之追星都不遑多让,难怪刚才在机场能引来那么多女同胞的围观注目。
苏长明留心到这位小师弟从见面起竟没睁开过眼睛,正待细究,方脸僧人挡住了苏长明的视线,苏长明微微错开身,方脸僧人一个转身再次遮挡他的视线,苏长明恍悟,大师兄的举动原来并非无意。
苏长明忙道,“失礼。”没再盯着小师弟。
方脸僧人转头继续跟二师弟说话,“……后来不是又招来几位女香客,赞助了好几百万,你要有这本事,我也护着你。”
“你就哄我吧!谁不知道你把小师弟拉巴长大,当爹又当妈,心疼他是弃——”
浓眉僧人一时口快,讪讪停了嘴,小心瞟了眼角落里眉峰不动的小师弟,赶忙岔开话题,“你说师父怎么想的,非要咱们下山?古月市又不是没有寺庙,咱都多少年不接法事了,偏偏让走一趟,还托了佛教协会那个糟心老头当中介,狠刮了——”
方脸僧人可不想师弟心直口快说出中介抽成的事,截断话头,“一场卜算,机缘,善缘。”
机缘?善缘?
二十五年前,师父算出天地有难,恐他老人家驾鹤西去,徒弟们修为浅薄,心有余而力不足,逼着他们日日苦修,除了宣传寺庙时出来讲讲经,差不多可以说不问世事,这次肯多管闲事,是多厉害的机缘?善缘?
浓眉僧人问向苏长明,“除了我们,你们还请了哪些人?”
“倒也没再请别的僧人。”苏长明想着还要去小楼接人,没有隐瞒,“是一些收编的特殊人才要去查探情况,待会可能要遇上。”
浓眉僧人咀嚼着“特殊人才”四个字眼,“……怎么特殊?哪种人才?”
苏长明摇头,要不是上面来电话,他连国家有这个部门都没注意过。
浓眉僧人有些泄气。
苏长明借机道,“赶去酒店前,要绕路去接一下他们,请高僧们体谅。”
浓眉僧人哪还介意,直接催促车开快点!
……
同样得到消息的还有庞区长,两百磅的胖子腾地从床上蹦起,肿起的小细缝眼射出精光,因布满血丝,有点像走火入魔。
庞区长是个喜欢钻营的,在酒桌的时间比职场多,三教九流交际广泛,消息很灵通,早对这个部门耳闻已久,因其特殊性一直没机会拜会。他先苏长明一步开车赶去。
老家属院旁,一栋其貌不扬的三层小楼,像是普通民居。部门只有写在档案里的编号没有门牌。
“吱嘎——”推开生锈的铁门。
茂盛的爬墙虎覆盖了院墙与楼房,层层叠叠遮住窗户,晨曦仿佛被阻挡在院外,当庞区长踏进院子,被院墙、楼体的阴影包裹,一股阴凉潮湿感从心头沁到脚底,他搓搓胳膊,凑到窗边,扒开带着晨露的厚厚叶子往里窥视。
里面正开会,底下十几个青壮年部员,除了有点不修边幅与常人没什么区别。一个精神矍铄的瘦高老头站在台上,一说话吹飞胡子,中气十足,可能是部门部长。
大屏幕上放着:《地震异常数据相关报告》
这次临湖区地震,区域小,震级高,持续多达半个小时,诡异处颇多。
1,震中烈度没有任何起伏而是不停均匀减弱;
2,震发区域没有地震带,先前未探测到任何地壳活动;
3,震源深度不足百米且随时间流逝不停加深,而随着震源加深、震度减弱。
4,……
自由讨论一阵,老头点了五名没有任务在身的部员出外勤,一个被点中的卷毛小年轻敏锐发现窗外动静,大声嚷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