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兰嬷嬷说的话闻姝本没有放在心上,但没想到,几日后,章氏竟说起了她的亲事,打了闻姝一个措手不及。
“小七啊,”章氏和颜悦色地说,“你前几日生辰,我给忙忘了,今日给你补上生辰礼。”
辛嬷嬷递给闻姝一个锦盒,里边装着一支并蒂海棠的银簪,看着挺别致,闻姝忙起身道谢。
“快坐下吧,满了十七岁,是个大姑娘了,”章氏笑盈盈地说:“我给你选了门极好的亲事。”
章氏从未用这般温和的语气和闻姝说过话,她再度坐下来时,心跳得有些快,惶惶不安,总觉得手里捧着的是烫手山芋。
章氏问她:“昌国公府你知道吧?”
闻姝点头,“知道,是大姐夫家。”
“对,上次妍儿出阁,你瞧见你大姐夫了吗?”章氏夸赞道:“你大姐夫可是一表人才啊,在朝中还有官职,是定都青年才俊。”
闻姝听到这番话,快要不认识“一表人才”了,真是谁都能用这个词,她心里打起了鼓,大姐夫与她何关,为何要说给她听?
闻姝压下了满腹疑惑,只能笑着赞同,“是,大姐姐好福气,得此良配。”
章氏顺着话说:“是啊,你大姐姐现下是昌国公府世子夫人,这样的福气可不是谁都有的,你大姐姐喜欢你,想把这福气分一分给你。”
此言一出,犹如一颗巨石从天而降,砸在了闻姝的脑袋上,把她砸的鲜血淋漓,头脑晕眩,她望着章氏艰难地咽了咽喉,“夫人,您这话是何意?”
闻姝嗓音微颤,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章氏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抿了口,吊足了闻姝的胃口,才说:“你大姐姐嫁过去五年无所出,昌国公府想要咱们家再嫁一个姑娘过去,给昌国公世子延续血脉,这样的好事,你大姐姐自然想着你。”
“夫人,我……”闻姝就是经了再多的事,也很难在这样的消息下稳住,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手中捧着的锦盒滚落在地,摔出了那枚并蒂海棠银簪。
给闻娴做‘媵妾’?给昌国公府当生育孩子的棋子?
这样不堪的事,章氏竟也能用这种赏赐的语气说出口?
“瞧你,高兴的都傻了。”章氏眼神示意辛嬷嬷把簪子捡起来。
闻姝站了起来,急切道:“夫人,我出身低微,岂能当此大任,还请夫人再择人选。”
“怎么会呢,你姿色出众,为人也伶俐,况且家里边就只有你待字闺中,是最合适的,”章氏看着闻姝不愿的模样,反倒有些痛快,“昌国公世子可不是一般人,只要你诞下孩子,就是昌国公世子的嫡长子,往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闻姝瞳孔放大,粉唇颤抖,说来说去,不就是让她去给闻娴生孩子,并且生下孩子还要给闻娴养着。
她是什么?一个工具罢了!
闻姝从未对章氏抱过母亲的期望,也不指望章氏对自己多好,可也没想到章氏会这般磋磨她,她自己的两个女儿,一个嫁进昌国公府,一个嫁进承恩公府,全是嫡子嫡孙,长房主母,嫁得显赫又荣华,到了她这里,却要去做一个妾,还是为嫡姐生孩子的工具妾室。
“我若是不愿意呢?”闻姝极力忍住眸中的泪水,指甲掐进了掌心,印出一道道白痕。
章氏闻言收敛了笑容,斜倚在迎枕上,眉目间带着威慑,“儿女的婚姻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侯爷如今不在府里,你的婚事就是我说了算,哪有姑娘家自己做主的。”
不等闻姝开口,章氏又道:“况且这桩亲事你祖母也是点过头的,闻家养了你这么多年,是时候你为闻家付出了,若能诞育昌国公世子的嫡长子,往后闻家也会记得你的功劳。”
闻姝的心摔落谷底,屋外的大雪全下在了她身上,冻得她浑身冰凉,毫无知觉,竟连祖母也同意了?
她不过是想要一桩普通平淡的婚事,又没阻谁的路,为何不肯放过她?
“姑娘,你怎么了?”月露在屋外等候,姑娘进去时还是好好的,出来却面白如雪,失魂落魄,仿佛没了生气,吓得月露都要哭了。
闻姝不说话,双目无神地走出了世贤院,手上抱着的是辛嬷嬷硬塞给她的并蒂海棠银簪。
几日前,四哥送她的雕刻着荷花的玉镯还悬在腕间,四哥愿她岁岁安康。
几日后,章氏送她一支并蒂海棠银簪,要她与闻娴做媵妾,给闻娴生下昌国公世子的嫡长子。
若是知道这些年苦苦挣扎,活下来竟是为了与人做妾,她不如早早死了算了!
快到兰苑了,闻姝脚下发软,跌倒在地,月露扔开伞去扶她,哭着说:“姑娘,你别吓唬我啊。”
闻姝用力把怀中的银簪扔了出去,蜷缩着抱住自己的膝盖,终于哭了出来,“月露,我不想做妾。”
月露瞪大眼睛,“夫人要姑娘做妾?给谁做妾?”
“给大姐夫。”闻姝捂脸哭泣,她从没这般怨恨过章氏,怨恨过侯府!
“怎么会这样呢?”月露吃惊地跪在地上,又急又气,“夫人也太过分了!”
风雪加剧,飘飘洒洒的打在两人的身上,仿佛要将她们就地掩埋,周遭冷如冰窖,闻姝的心从未这样冷过。
“不行,不行的,姑娘怎么能做妾,”月露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拉着闻姝的胳膊,“姑娘别哭,咱们去求燕王,求他帮你。”
“四哥……”闻姝泪眼朦胧间碰到了腕间的镯子,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黯淡的眸中迸发了一丝光亮,“对,四哥,去求四哥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