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成珺忍不住道,再也不能上阵杀敌,甚至连上马都做不到,这对于一个苗族首领,又或者是对一个苗疆少年,有多么残忍,让人不忍再听。
“我愿意。”桑芜平静回答,“没有其他办法了不是吗?”
淮鸢点头,不再同他多说,或者说,她也不忍心。
她转头看向云泷,道:“云泷,我需要你的帮助。”
淮鸢让他们一定要安静,如今她带走了密室内唯一健全会武的人,若是被发现了,那里头的人再无一丝抵抗之力。
她们二人悄然开启了大门,极快极静地跑了出去,大门随即又重新合上。
桑芜眯着眼,看向早已没了人影的入口,百感交集。
他何尝不知她们出去为自己寻草药,也是在救她们自己,可他就是浑身不自在,让女人涉险,他反倒安然待在安全的地方等候救援,真是窝囊!
淮鸢抬头看向远方,灿红西落,已经快入夜了,也不知晏屿青那头还能再坚持多久,此刻倒是一片寂静,什么声音也没有。
云泷依循方才桑芜的话,引着淮鸢很快找到药坊,此时里头空无一人,淮鸢这才记起这事,苗医去哪里了?为何桑芜受了那么重的伤,却不送到他那儿医治?
念头转瞬即逝,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淮鸢依着记忆很快在整面墙柜中寻得最关键的几株草药,这都是些寻常药草,能在这儿寻及倒是意料之中,可偏有一株风灵草如何寻也寻不得,最后她大概描述了草药模样,让望风的云泷一齐来寻,也无果。
“不应该啊,这风灵草随处都有,何况在这水汽充沛的雨林深处更是多,怎会没有呢?”
云泷不知第几次拉开角落的空柜,目光忽地落在夹在缝隙中的一小株极小的同羽毛一般轻飘飘的扇形草药,惊疑道:“这个好像,可是怎的这么小?”
淮鸢脑袋“轰”的一声,一阵喧嚣耳鸣后什么都听不见,眼眸直直望着那株幼小风灵草。
她怎会忘了,风灵草极易腐烂,最多只可存放两日,可若制成活血散便可长久不坏,如今大战当前,苗医定是将风灵草全制作活血散存放。
她真是昏了头,这些知识从前只在医书上琐碎地学了,也当作特性一一记住了,偏偏落在实际便无法将其联系起来,若是父亲在这儿,一定不会临到头了才发现这事儿。
云泷见她神色倏忽变得吓人,虽然内心也格外不安,但她知道此刻一定要有人沉住气,抬手轻握她冰凉的手:“没事的,有没有其他草药可以替代?还是哪里有这个风灵草,我替你去寻来。”
眼前景象扭曲变幻,淮鸢只觉自己随着药墙越攀越高,头将顶破墙顶时,一切轰然倒塌,木格自药墙掉出,屋顶木梁、药草凌乱纷飞,在半空化作粉尘,她在一片废墟中睁开双眼。
她神情无波,澄净眼眸如死寂湖泊,平静安然:“你还记得入寨前的路边,有一片极大的沼泽地吗?”
云泷愣了一下,明明是今日的事,可骤然发生了这么多意外,竟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她努力平复拧作一团的脑海,沉下心想了想,这才回忆起,那是在进入峡谷两个时辰的时候。
谷底不平稳,沿路掉落或大或小碎石,凹凸不平,层层迭迭,磨得脚底生疼,两侧岩壁似被刀刃劈开,平滑陡峭,将大半日头遮去,只留一条狭长天空,让人呼吸逼仄生滞。
便是在这时,岩壁骤然向两侧展开,峡谷一下变得很宽,在走过潮湿泥泞的泥土,踩过碎石烂树枝铺就的同蜘蛛网的烂路后,眼前倏忽开阔明朗。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极为辽阔平坦的芦苇沼泽地。
长长的白色柔毛随风飘荡,被一股脑地压向一侧,歪着脑袋斜斜晃晃。
那时成珺不知是累极,或是压抑许久骤然开阔,竟向前走了两步,一不留神被生长在底部隐秘石子上的青苔滑倒,摔了个狗吃屎。
云泷虽笑得直不起腰,还是迈步向前抬手将他扶起,却因为他的不配合,险些也被拉倒在地,在弯腰的那一瞬,好似有同羽毛一般的东西缭过眼前。
云泷回神,目光移到淮鸢脸上,便听到女子淡然的声音。
“我要去那里。”
南寨人扎营在寨外二十里,首领桑淇并不是毫无头脑之人,他虽自大,却也蓄谋此战数年,在摸清了苗王用兵阵型,方敢率先出击。
苗兵的确如他所料,英勇无谋,他只略施小计,在冲锋陷阵士兵身上捆了炸药,便能轻易将城楼攻下一半。
可后来,自从城楼上出现了那个男人,局势骤然变换,明明只是一人一剑,偏在他指挥下,捆了炸药的士兵还未到城楼下,便在人群中炸开,威力巨大连带着周围的士兵亦被炸伤炸飞,白白损失了许多兵力。
本只守不攻的苗兵突变,忽地从门内跑出几人几马作鹤翼阵,两翼先是大大张开,极快侵袭两侧士兵,扫清后又极快汇入主阵,合力突入南寨队伍中,所向披靡。
桑淇还未回神,那队人马已攻至面前,为首男人格外年轻,一双如墨眼眸直直望着他,呼吸间,看见他举起手中铁弓,箭头对准了自己。
他想要拿下苗寨,取代苗王,却也不想平白丢了性命,只一边随手拉来士兵挡在身前,一边赶着马向后退高声道:“撤退!”
直到退至二十里外的营寨,他方敢推开挡在身后的士兵,余光瞥了眼从马上坠落在地,早已满身箭矢的身躯,脑海中倏忽出现那双让人见了如坠冰潭的深邃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