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狠狠闭了闭眼,转身一步步走向扶疏的院子,伸手推开了那扇院门。
院子里静悄悄的,扶疏的屋子也是一片漆黑,他不由的想,扶疏已然睡下,那方才三哥在这里呆了这么久,是
做了些什么?
他脑子有些烦乱,立在扶疏屋子外头站了片刻,才伸手推开了房门。
就着床头微弱的烛光,他缓步靠近,这么久了,他其实并没有去想,为什么身为柳余年和姑姑的女儿,扶疏长的与两人分毫不像,说起来,柳梦如才是最像姑姑的,可为什么他会一门心思的觉得她是姑姑的女儿,会为了保全这个表妹,竟欺瞒起了三哥……
他有些想不明白,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放在扶疏颈上。
熟睡中的扶疏唇角含笑,似是梦到了什么,连眉眼都较往日舒展起来,陈展呆呆的看着,若她真不是姑姑女儿……放在她颈上的手微微收紧,才要用力,眼前便闪过她含笑唤自己表哥时的面孔,他狠狠闭了闭眼,猛地将手背在身后退后一步。
心中各种念头纷繁乱杂,他一时竟呆立扶疏房中,滞然看着扶疏,从三更硬生生站到了天明。
鸡鸣时扶疏懵懂醒转,乍然见到房中立着这么一个人,吓的差点尖叫出声。
待认出是陈展,她不由松下一口气来,伸手抚着心口,嗔道,“表哥,你吓死我了。”
陈展这才像是被她一声表哥唤回神来,他身形微晃,踉跄着几步半跪在扶疏跟前。扶疏被他这个动作惊的要从床榻上起身,却被陈展制止。
他声音干涩,含着淡淡的祈求,“扶疏,我想姑姑了,你……和我说一说她,好不好?”
扶疏呆了呆,继而微微笑
了起来,她俯身,过长的黑发如瀑般滑下,一半落在他肩头,少许垂落,她的目光温柔如水,迎着初晨的阳光,竟像是玉石般润泽,“娘她是个温柔的人,小时候我和梦如总想出府玩,可爹爹不许,她便……”
青年的声音浅润的似是暖春的流水,渐渐熨帖着陈展杂然不定的心,他握着扶疏的手微微收紧,喃喃道,“姑姑的女儿……我的表妹……”
也不知是深信不疑,还是,自欺欺人。
怕再留在此处自己的异样会被人发现,陈展借口还有事,又匆匆离了扶疏院子,他担心管家还在将军府守着,便欲离宫,谁知走了几步便察觉到身后有人不紧不慢的跟着,他眼中一寒,猛地转身,腰间软剑跟着出鞘,准确的指在来人颈上。
季白一张雌雄莫辩的脸上带着些委屈,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那雪似的剑尖上,一弹便发出“噌”的一响,“小展儿,你太不知怜香惜玉了。”
陈展脸色微黑,将剑尖从他颈上移开,冷冷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你可真是冤枉我了。”季白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许是起来的急,他只穿着件素白的中衣,衣袍松垮垮的系着,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胸膛以及那锁骨上淡粉的吻痕,显然昨晚又去哪逍遥了。
陈展不想与他多废话,哼了声就想走,他身后的季白却不想如他的愿,笑道,“昨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你把
他气成那样。”
眼见本匆匆欲走的人脚步一顿,季白眼中含笑,笑的若有深意,“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小展儿,你可不要因为一个女人,而置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之情而不顾啊。”
陈展只觉得现在脑仁疼的厉害,他豁的转身,一把抓住他低的不能再低的衣领,恨声道,“季白,你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唔,让我想想,穆沉渊,你,我自己……哈哈,当然还有美人……”
男人妖滟的面容上笑意盈盈,陈展心中怒意奇迹般软了下来,不由无奈叹气,“我对扶疏并无男女之情。”
“可你却因她瞒了我们很多事。”季白敛去脸上笑意,淡淡指出这其中关键之处。他稍稍靠近他,低低叹道,“沉渊给了你无数的机会坦白,可你却……一次次让他失望……”
季白说着,不由低低叹了声,“你以为他为何敢在太后面前明言非扶疏不可?你以为他为何无端与你提起韩桐……”
“他……”陈展猛然退后一步。
季白眯着眼,慢条斯理的理着被他捏皱的衣襟,笑眯眯的冲他摆摆手指,“啧,我可什么都没说。”他说着,长长的打了个哈欠,便一摇一摆的往回走,临了,极是风骚的侧转了半个身子,朝他抛了个媚眼,“你呀,终日板着个脸,是不是欲求不满,要不要让哥哥我替……诶,你扔把破剑过来做甚……”
“快滚吧!”陈展咬
牙切齿看着季白潇洒身影,一时摸不准该不该去见穆沉渊,只是……向来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人踌躇片刻,一时仍下不定决心,转身绝然朝宫门而去。
清乾殿里,穆沉渊亦是一夜未睡。
他练了半夜的字,一张张一页页铺满了案,季白晃晃悠悠的倚在窗口,自窗外看向他,“穆沉渊,你的心乱了。”
本练着字的手一滞,片刻后又漫不经心的放下了手中的笔,男人双手撑在案上,抬目淡淡看他,“何以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