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那老狐狸,比他儿子难搞多了。不过他说的有些东西不无道理,倒是提醒了本王。”
“是什么?”
“似他这般已位极人臣之人,现成的金银珠宝、功名利禄,确然都已不那么重要,比起这些,他更需要的是长久的稳固。而我许下的那些承诺,空口白牙,无所凭证,他不信任我,也无可厚非。”康王扯了扯嘴角,“而且听他的口气,他似乎并不是很瞧得上本王。父皇的儿子并非只有本王与太子,还有
其他人,只不过要么年岁小,要么出身低微,平时本王都不放在眼里。可若是卫相既不选本王,也不选太子,而选那些人扶持,那些人一定会对他感激涕零,对他百依百顺,届时他形同摄政王,岂不是比本王许诺得还要荣耀?”
随从:“扶持那些无权无势的皇子?这真能成功吗?”
“不是能否成功的问题,而是他既然提出了这点,就说明我在他心中并没有足够的赢面。不止是他,也许朝中其他大臣也是这么想的,我与太子斗来斗去,无非是我依靠母族,而太子依靠头衔,除却这两样,我们两个与其他皇子并无分别,以至于若是有什么重臣去扶持那些皇子,我们的优势便不再明显。”康王纠起眉头,“所以,要想得到朝中各位大人真正的支持,光靠威逼利诱,不足以收服人心。要想得到他们的认可,还得让他们知道,我与其他皇子、与太子真正的差别来。”
“殿下是想证明自己?”
“本王一直都想。”康王一字一顿地说,“只是一直没机会罢了。”
第58章第58章
“康王已经好久没来联系我了。”崔令宜跟卫云章说,“我问你爹当时跟他说了什么,他也不肯告诉我——他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卫云章:“也许是他觉得不适合告诉你?”
“你们不是亲父子吗?这有什么不能告诉的?”崔令宜皱眉,“至少到底答没答应康王,得跟我说一声吧?”
“父亲肯定没有答应。”卫云章笃定道,“但他是怎么安抚住康王的,我就不知道了。”
崔令宜啧了一声,托腮叹了口气:“罢了,康王不来找我,我就当不知道,反正事情已经交给你爹了,他怎么处理,可就与我无关了。对了,拂衣楼那边有消息了吗?”
卫云章:“我托人去问了一次,只说是让我继续观察,不必再有什么动作。”
事已至此,二人达成初步合作,各退一步,卫云章相信她不会再帮着康王坑卫家,而崔令宜也允许让卫云章以自己的身份跟拂衣楼联络。
只不过,由于绘月轩那里的人手一直没撤走,用过一次的支开手段不能再用第二次,卫云章便以“近日家中看得紧不宜出门为由”,写了纸条,夹在一堆货品单里,让瑞白在外面找了个路人跑腿帮忙送去绘月轩。绘月轩的老板收到货品单后,将货品打包给路人,路人又转交给瑞白,卫云章拆开来,发现货品里夹着老板的回信,说近日动作太频繁,上面让“崔令宜”不要再轻举妄动。
拂衣楼这个反应也合情合理,毕竟卫相都知道了康王在卫家安插了人,肯定要把府里的下人清查一遍,又换掉了一批。这个时候要是再发生什么事与“崔令宜”有关,难保不惹怀疑。
有卫相把康王稳住,家里似乎也恢复了之前风平浪静的样子,卫云章每天在家里编写《文宗经注》,偶尔去陪卫夫人下棋,陪陆从兰聊天,陪襄儿玩耍等,而崔令宜则每天照旧去上值,翻翻卫云章留下的手稿,批批学生们的作业,再和同僚们交流一番朝政与八卦,就这么一天天混过去。
期间崔令宜试探过卫云章:“你真不打算换回来了?”
卫云章看着她:“你倒是给个机会呢?不然莫名其妙我俩有人受伤了中毒了,怎么解释?”
崔令宜便默默走了。
临近年关,大家都有些懈怠,但也正是临近年关,各种琐事反而增多,崔令宜在翰林院里也没法混日子了,不得不暂时离开了那个单间,与诸位同僚一起处理翰林院的各项年终事务。好在经过这么久的“锤炼”,她已经对翰林院了如指掌,就算是长官临时让她写个什么文书,她也能写得又快又好,丝毫没让人发现问题。
而卫云章,也不能一直在家里待着,得跟着卫夫人和陆从兰一起出去,置办年货了。还有年节期间要送到各处去的年礼,也得提前准备好,登记造册,按时送出。
就这么忙碌着忙碌着,一眨眼便到了除夕。
除夕虽不用上值,但崔令宜在家也没能闲着。虽然府上装潢大多都是由下人操办,但按照大邺朝的习俗,自己住的屋子,还是得由自己亲手装饰一番。比如现在,卫相就在和卫夫人贴窗花;而卫定鸿正踩在梯子上,抱着襄儿,让襄儿往屋檐下挂红灯笼,陆从兰则站在下面扶着梯子,防止父女俩摔下来;至于卫云章和崔令宜……
崔令宜正在屋里狂画门神年画,而卫云章则在琢磨给每个院子贴的对联。
画累了,崔令宜把笔一搁,双臂枕在脑后,瞅着另一边的卫云章:“你们家每年都是这么过年的吗?”
卫云章没有抬头,“嗯”了一声:“过年嘛,总得一起找点事做,才有过年的氛围。你今年刚嫁进来,总不好什么事也不做。你若实在不想画了,就让碧螺她们出去买现成的。”
崔令宜撇撇嘴:“不行,外面买的没我画的精致,我可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
卫云章年年写春联,写到今年难免有些词穷,便索性也停了笔,暂时休息一会儿,放松放松脑子。
今日是除夕,碧螺和玉钟特意给卫云章打扮得精致华丽了些,卫云章本来还有点嫌烦,但一想到过年时打扮得比这还精致还华丽的母亲和大嫂,他便不吭声了。
这会儿,他似乎嫌脑袋重,正在试图把头顶的某个饰物先卸下来。崔令宜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走过去,轻轻松松地把一串丁零当啷的珠环取了下来。
“诶,你也当了这么久的女人了,说实话,感觉怎么样?”她饶有兴致地问。
“不怎么样。”卫云章揉了揉有点累的头皮,实话实说,“尤其是月事的时候,很不怎么样。”
崔令宜:“我这身体还算好的了,你就偷着乐吧。换了其他体质不好的女子,你痛晕过去都不稀奇。”
卫云章深深叹了口气:“你们拂衣楼的女子,和男子的待遇一样吗?”
“当然一样了,同一个单子,不管是男的接还是女的接,只要成功了,该拿多少钱就是拿多少钱。”顿了顿,崔令宜又道,“只是女子有时候先天弱于男子,比如男子便没有月事困扰,而女子却很有可能受月事困扰,从而影响任务执行。拂衣楼只看结果,不问过程,所以能在拂衣楼里出头的女子,还是少数。”
卫云章:“你在我家的这单,若是成功,你能得到什么?”
“除了钱财,楼主许我门主之位。”崔令宜答道,“当上门主后,便不必像普通杀手那样按单收钱,每月有固定的月银,当然,如果有想接的单子还是可以接,不想接的话,就待在楼里管理手下的人。”
“你当了门主,那现在的门主怎么办?”
“自然是退居。”崔令宜道,“至于他心里服不服,那是后话,我现在考虑这些,还为时过早。”
卫云章:“所以你想当门主,是因为当门主比当普通杀手轻松得多?”
“那是当然,至少大多数时候安全多了。”崔令宜懒洋洋地说,“你以为我真喜欢找刺激杀人啊?”
卫云章:“楼里和你一样想法的人应该也不少吧?为何不联合起来反抗?没了拂衣楼,你们就都自由了。”
崔令宜笑了笑:“第一,我至今不知楼主武功深浅;第二,我凭什么相信其他人,其他人又凭什么相信我呢?在不影响任务的前提下,拂衣楼允许内部互相残杀,在这样的地方讲联合讲团结,未免天真了些。”
她忽然想起什么,看向卫云章:“你们朝廷是打算对拂衣楼动手了?”
“江湖里自成一套规矩,朝廷贸然介入,容易引发混乱,所以一直未曾管过。”卫云章道,“但如果有朝一日康王和拂衣楼合作的消息走漏,难保陛下是什么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