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件事,窃窃私语,眉飞色舞,谈新找回来的小少爷是什么命,怎么这般厉害,谈六皇子那般危险,竟然要和府里成为亲家,谈国公爷一回来就把掌家二太太给罚了,是不是就因为她在这里边做了点什么事……
二房主院,大卢氏阖眸,还真是失算了。
侄女兼儿媳小卢氏给她换了盏热茶:“本以为是无人撑腰的小可怜,娘好心,愿意照顾他,给他铺了条光明路,谁知人不稀罕,竟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皇家哪里那么好混,又是男妃,旁的不说,子嗣就是个问题,六皇子尊贵是尊贵,脾性可不好说,未必是什么好枝,能栖的安稳,娘不必太过忧心。”
大卢氏看了儿媳一眼,叹:“我忧心的哪里是这个,国公府……总归还是要争的,我们不想死,必得别人亡。”
她的公公,上一代国公爷,前头有个嫡妻,生了嫡长子,就是现在的国公爷,可这又如何,前婆母死的早,还不是她现在的婆母王氏续弦上位了?王氏一个儿子一个儿子的生,上拴得住老国公爷的心,下治家有手段,前头嫡妻留下了个世子又如何,到现在,还不是没站的地了?
如今这位国公爷真的是没本事么?未必,他也是幼承庭训,慢慢成长起来的,可他一个人,没有办法抵挡后宅前院,王氏和王氏儿子们的洪流,所以他就算能顺利承爵,是大房嫡脉,后嗣也单薄,儿子死的死蠢的蠢,孙子更是一个没有,长媳生不出男丁,房里得了孙子,也会都失去……
大卢氏嫁的男人是二房长子,王氏生的第一个儿子,立场天然站这边,王氏几十年经营,战场已经打成这样,她怎能不努力,把这个国公爵位抢过来,落袋为安?
如果她没抢过来,二房不能立住,真让温瑜或温阮上位,那未来,国公府不可能是她们的,这里不会有她们站的位置,扫地出门还是轻的,身死财消都有可能。
富贵安稳的日子从来不靠运气,是要用谋的。
温瑜她不算担心,这么多年她捧着哄着,各种话术洗脑,早已根深蒂固的认定这个位置不可能是他的,再有心眼,也只会往旁的方向努力,可是温阮……
这孩子太聪明,太通透,明显不会。
若能在娶妻一事上使点劲,软化他,笼络他,是个很好的方向,若不能,也可直接毁掉,可现在……人背后真的站了一位皇子,还怎么毁?
她现在并不确定温阮有没有承爵的心思,可于他而言,只要他想,机会就比其他人丰富的多。
若如此,她们二房……
也幸好,婚约对象是个男人,不会有子嗣。
“走一步看一步吧,府里不是还有茹姐儿?她还没嫁呢。”
大卢氏眸底掠过暗芒,周氏到底是个蠢的,这么多年下来,也没让亲女儿多亲近信任,反倒对二房颇为亲近,小恩小惠捧杀哄夸,果然是拿捏小女孩的利器……若能利用一把她的婚事,未必不能为助力。
见小卢氏不忍,她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出巨大声响:“你别忘了,我这都是为了谁。你不狠,别人就会对你狠,你十岁那年的苦日子,还没过够是不是!”
小卢氏眼眶一红,提裙跪了下去:“儿媳不敢,姑母大恩,此生难报,断不会忘了谁亲谁疏!”
大房院里,周氏也呆滞了,完全没明白,怎么就前脚她还‘放低身段’拉拢温阮算是成功,后脚温阮就定了亲,定给了六皇子?
脑子里一团乱麻,一时想孙家竟然是个蠢的,不能成事,她就不该找孙文成,该找梁夫人的,一时想温阮有这个苗头,她怎么没看不出来,这人到底哪里得了六皇子青眼?
总之无论如何,她的计划破灭了。
她好像……失去了拿捏温阮的机会?花皂方子什么的,也打算不了了?
“我可怜的茹姐儿哟……”
周氏后悔年轻的时候太单纯,如果早一点学聪明了多好?早年年轻气盛,经不住二房挑拨,同是长房的二弟媳又太美太出挑,她一心想压过去,见天和人别苗头,怎么就没看透二房的面甜心苦?若早知道……
人生,哪里有什么早知道。
她已经这个岁数,绝不会后悔过往,否定自己,自怨自艾的悲惨过活,她要重新找到方向,寻找胜利的可能……庶子温瑜,养了这么多年,是不是可以指望一下?
温阮被六皇子送回府的时候,国公爷温列亲自在门口迎接。
虽已是花甲之年,老爷子身材却从保持的不错,相貌纵是老了,也能看出年轻时一二风姿,曾经必也是美男子过,只是如今鬓角斑白,眸底略有浑浊,已没什么气势,看起来圆融没脾气。
“多谢六殿下送我这不成器的孙子回来……”
寒暄几句,他又对着温阮训诫:“如今婚事既定,往后便收了心,少在外面惹事,不许忤逆六殿下,要温善端良,体贴包容,可知道?稍后你随我来,我有东西予你。”
见邾晏没有进门做客的意思,寒暄两句就言告辞,温阮便同他告别,随温列走进院子。
这是第一次,温阮走进温国公府最大的正院,国公爷的起居之处。